“對不起。”
司徒風華像個被打醒的醉漢,垂著腦袋,長長的睫毛抖得像風中的蝶翼。白皙的臉頰上,那道鮮紅的掌印格外刺眼,卻不及他眼底的愧疚來得灼人。
昭昭,對不起。可這十年對你的思念快要把我逼瘋了——若不是靠著這點念想,我根本熬不過司徒家那暗無天日的煉域。
“那個陣紋到底咋回事?”林昭昭的聲音還帶著顫抖,卻努力維持著鎮定,“剛才我看得真真的,彆跟我說是眼花了!”
她看著他耷拉著腦袋,像隻犯錯的大型犬,心頭洶湧的怒火竟奇異地平息了些,隻剩下密密麻麻的煩躁。
混蛋!那可是她的初吻!這家夥是屬狗的嗎?嘴唇現在一定腫得像根香腸……
“那是姻緣共生契,”司徒風華的聲音低啞,“種在咱倆神魂裡的烙印。”
林昭昭隻覺得腦海中“嗡”的一聲,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從靈魂深處破土而出。
“說人話!”
什麼亂七八糟的?這世姐是瘋了還是她看動畫看出了癔症?罷了罷了,連屍傀和巫師都有了,還有什麼是不能接受的……
司徒風華的大掌握緊又鬆開,指節泛白,像是做了極大的掙紮,才艱難地開口:“十年前,我在雪山上被辛害死了,是你……是你跟我定下這姻緣共生契,用你半條命換我活下來。咱兩那時候就已經是道侶了,你活我就活,你要是沒了,我也活不成。”
轟!
一道驚雷猛地劈破天際,慘白的閃電在窗外狂舞,烏雲如同煮沸的墨汁般劇烈翻滾,天地間瞬間暗如黃昏。
隆隆的雷聲裡,仿佛夾雜著古老的咒語,在林昭昭耳畔嗡嗡作響。被封印的記憶突然裂開一道豁口,無數破碎的畫麵爭先恐後地湧進識海——
“幽影旋渦,開啟門扉!星之血脈,於火中交彙!大地骸骨,蒼穹魂靈,於水中融合!以血為獻祭,以自由意誌為憑,呼喚我偉大的神庫桀?魯波降臨……”
巨大的法陣鋪滿整座雪山,披著黑色袈裟的喇嘛與身著怪異服飾的黑巫師們逆時針轉山,繞著法陣念誦著晦澀的咒語。一道道黑色雷霆劈向山頂被鎖鏈捆住的少年,他的身影在雷光中漸漸模糊……
少女瘋了般撲過去,替他擋下最致命的一擊。黑色雷霆穿透她的身體,留下焦黑的印記,可少年身上的邪氣依舊洶湧,氣息越來越微弱,幾乎要消散殆儘。
一位銀發薩滿從天而降,手中法杖劃破長空,一道鮮紅的法陣驟然浮現,將少年與少女緊緊套住——
“靈木為證,根脈交纏,日月輪轉,枯榮同擔,暗與光相圓滿。以真實之名司徒風華、林昭昭,永恒星辰為證,結契!心血如川,同流!”
少女身上飛出縷縷金光,像溪流般彙入少年體內,轉瞬即逝。
“噝——”
林昭昭抱著腦袋,劇烈的疼痛讓她眼前發黑,識海中的畫麵如同崩壞的萬花筒,碎成一片光怪陸離。
“昭昭,彆想了!再想下去,你的識海會崩壞的!”司徒風華急忙摟住她,掌心貼在她的後心,源源不斷地輸送著溫和的力量。
嘩啦啦——
窗外突然潑下瓢潑大雨,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上,劈啪作響。天地間一片蒼茫,雨幕模糊了遠山與近樹,隻剩下風的嘶吼與雷的咆哮。
林昭昭的心,就像這窗外的天氣,被狂風暴雨攪得亂七八糟。
風仔,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我失去的,真的隻是一天的記憶嗎……
她死死揪著司徒風華的衣領,指尖幾乎要嵌進布料裡,妄圖從他那雙總是盛滿深情的桃花眼裡,找到一絲真相,哪怕是一絲心虛。可那裡隻有濃得化不開的擔憂,看得她心頭發慌,越發迷惘。
“設下這共生契約的是誰?”
司徒風華迎上她審視的目光,眼神坦然而真誠,仿佛藏不住半點秘密。
昭昭,再等等我。等我的能力完全覺醒,等我有足夠的力量護你周全,我一定會把一切都告訴你。現在還不是時候,我不想讓師父成為我們之間的阻礙……
“是我師父。”他的聲音平靜無波,“共生契約得你自願獻出一半生命才行,不然就算我師父是大薩滿,也沒法硬搶你的性命。”
“是嗎……”林昭昭的聲音輕飄飄的,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諷。
她還是從那故作坦誠的眼神裡,捕捉到了一閃而過的不自然。
風仔,你忘了嗎?小時候你每次撒謊,都會這樣直勾勾地看著我,試圖用眼神讓我相信。
獻出一半生命嗎……
嗯,十年前那個把你當家人的傻丫頭,確實做得出來這種事。
可那時候的她,也最容易被人哄騙著做出決定,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