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元堂頂層藥閣裡,藥香依舊,卻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悲傷死寂。
啞伯蜷縮在藥櫃的角落裡,懷裡緊緊抱著那麵布滿綠鏽的古老銅鏡。
他本就佝僂的身體仿佛又縮小了一圈,渾濁的眼睛空洞地望著地麵,布滿皺紋的臉上淚痕已乾,隻剩下深不見底的哀慟和麻木。
他喉嚨裡偶爾發出無意義的“嗬嗬”聲,如同受傷野獸的悲鳴。
慕斯年踏入藥堂的腳步聲驚動了他。
他猛地抬起頭,看到慕斯年的瞬間,那空洞的眼睛裡驟然爆發出極其複雜的光芒——
有悲傷,有恐懼,有憤怒,但最終,都化作了深沉的哀求。
他抱著銅鏡,跌跌撞撞地衝到慕斯年麵前,乾枯的手指死死抓住慕斯年的衣袖,
另一隻手拚命地指著銅鏡,又指向後山的方向,喉嚨裡發出急促而破碎的“嗬嗬”聲,渾濁的淚水再次洶湧而出。
慕斯年看著啞伯眼中的絕望和哀求,心如刀絞。
他明白啞伯的意思:
救救林晚!用這麵鏡子!求求你!
他沉默地接過啞伯手中的銅鏡。
冰冷的觸感傳來,鏡麵上的綠鏽似乎比之前剝落得更多了,露出了更多清晰卻冰冷的金屬光澤。
他深吸一口氣,將體內殘存的所有力量,包括那蟄伏在烙印深處的冰冷影噬之力,小心翼翼地、分出一絲極其微弱的意念,注入銅鏡之中。
他不敢引動太多,生怕這同源的力量再次引發鎮封的排斥,給林晚帶去額外的痛苦。
嗡……
銅鏡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鏡麵如同投入石子的水麵,蕩漾起一圈漣漪。
這一次,鏡中浮現的,不再是屍山血海或嫁衣怨影。
鏡中景象:
一片無邊無際的、翻滾著粘稠黑霧的混沌空間。
空間的核心,懸浮著一座倒懸的、由無數巨大鎖鏈纏繞的青銅宮殿虛影——正是鏡塚核心的投影!
在宮殿最底層的血池位置此刻血池早已乾涸),一個散發著微弱碧綠、黑紫與乳白三重光芒的光繭,如同黑暗中的孤島,頑強地懸浮著。
光繭內部,隱約可見一個蜷縮著的少女身影——蘇林晚!
她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眉頭緊緊鎖在一起,身體因極致的痛苦而微微痙攣。
無數由怨念和汙穢黑氣凝聚成的、扭曲的觸手,正瘋狂地撕扯、撞擊著包裹她的三重光繭!
每一次撞擊,都讓光繭的光芒劇烈閃爍,也讓鏡外的慕斯年心臟如同被重錘擊中!
光繭的力量在緩慢而堅定地消磨、淨化著那些怨念觸手,但觸手仿佛無窮無儘,源源不斷地從周圍的混沌黑霧中滋生!
這是一場看不到儘頭的、消耗靈魂的拉鋸戰!
她的意識,如同在驚濤駭浪中隨時會熄滅的燭火。
鏡中的景象一閃而逝,銅鏡很快恢複了布滿綠鏽的黯淡模樣。
噗!
慕斯年猛地噴出一口鮮血!
強行引動影噬之力窺視鏡塚核心,引來了鎮封之力的猛烈反噬!
他單膝跪地,拄著銅鏡才勉強支撐住身體,手臂上的烙印灼燒般劇痛。
啞伯發出一聲驚恐的嗚咽,連忙上前扶住他。
“我……看到了……”
慕斯年抹去嘴角的血跡,眼神卻燃燒著前所未有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