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像火盆,李叔覺著腳底下的土坷垃都快被烤裂了。他蹲在自己院子裡,左手拇指被木刺劃開的口子一出汗就蜇得生疼,血珠子順著掌紋往下爬。右手虎口腫得發亮,攥釘子都哆嗦。麵前那歪七扭八的木頭架子,被他一腳踹得“吱呀”晃,差點砸到竹筐裡那十隻新買的良種雞。雞群“咯咯”炸窩,撲棱著翅膀,雞毛飛得跟下雪似的。
“呸——”李叔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心裡悔得直抽抽:早知道就去找建國!可誰讓自己昨晚吹牛,說“搭個雞棚跟搭積木似的”。結果從清早乾到快中午,連根像樣的橫梁都沒釘上,反倒把自個兒折騰得跟從戰場下來一樣。
牆根下的洋灰袋被曬得起了皮,裂縫裡鑽出幾根乾草,像對他舉手投降。李叔抬頭看天,太陽已經爬到老屋脊上,再磨蹭下去,下午準得熱暈。他一拍大腿,草帽也顧不上戴正,撒腿就往村東頭跑。
路過小賣部,張嬸正坐門口磕瓜子,殼兒吐得滿天飛:“李哥,後頭有狗攆你啊?”
“我找建國救命!”李叔頭也不回,聲音順著熱浪飄過去。
林家小院的槐樹底下倒是一片陰涼。建國穿著舊藍布褂子,坐在小馬紮上,手裡細刨子“沙沙”走,木頭像變戲法似的卷出一圈雪白刨花。曉陽趴在青石板上,拿半截鉛筆頭在煙盒紙上畫車輪,小舌頭伸出來一點,認真得鼻尖冒汗。
“爸,再大一圈!要不會翻車!”
“行,再大。”建國笑出一臉溫柔褶子。
話音沒落,李叔一頭撞進院門,汗珠子甩得地上都是小圓點:“建國——救命!”
建國抬頭,看見李叔那隻腫成饅頭的左手,眉心立刻擰成川字:“咋弄成這樣?”他放下刨子,三兩步進屋,翻出碘伏、紗布,一邊消毒一邊吹,“忍忍,馬上好。”
李叔疼得齜牙咧嘴,卻把傷手伸得筆直:“我買了十隻雞,昨晚被黃鼠狼叼走一隻,再不搭棚,得全軍覆沒。”
建國聽完,把紗布打了個結,拍拍他肩膀:“走,現在就去。棚子得搭在地勢高處,石頭墊五十公分,防潮又防狼。”
趙秀蘭從廚房追出來,麵團還粘在手上:“帶倆饅頭,彆餓著!”她麻利地包了兩個熱乎饅頭、幾塊醃黃瓜,塞進軍綠色布包,掛到建國脖子上,像掛獎牌。
曉陽撅著嘴:“爸,你答應給我做車輪的!”
“回來就弄,保證天黑前讓你開著小車滿院跑。”建國揉了揉兒子腦袋,拎著工具箱跟李叔出門。
太陽毒辣辣地釘在頭頂,村道上的土泛著白光。建國步子大,李叔小跑跟著,影子縮成腳底一團黑。他邊走邊抹汗:“我尋思隨便釘幾根棍兒就行,哪想這麼講究。”
“雞也是條命,既然養了就給它們住踏實。”建國聲音不高,卻透著篤定。
到了李家,院子裡一片狼藉:木頭橫七豎八,洋灰袋咧著口,像被龍卷風掃過。建國先繞著走一圈,最後停在西南角:“就這兒,靠牆省料,雞叫吵不到屋。”
說乾就乾。他脫下褂子,往石頭上一搭,露出被太陽曬成古銅色的背脊,肌肉隨著掄锛子一鼓一鼓。木屑像金粉飛濺,锛子“咚咚”砸在鬆木根部,每一下都敲得李叔心裡踏實。李叔蹲旁邊扶木頭,汗順著下巴滴在狗尾巴草上,草葉被壓得直顫。
“歇口氣!”李叔遞過水壺。建國仰脖“咕咚咕咚”灌,喉結上下滾動,汗珠順著下巴砸在胸口,像滾落的黃豆。他咬一口饅頭,醃黃瓜的酸鹹在嘴裡炸開,笑得眼睛眯成縫:“秀蘭醃菜越來越有水平。”
李叔嘿嘿笑,順手幫他擦了擦背上的汗,那背脊亮得像塗了桐油。
日頭偏西,雞棚終於立起來了:四根立柱筆直,橫梁釘得整整齊齊,鐵絲網繃得紋絲不動,竹編小門輕輕一關,“哢噠”一聲脆響。建國又在棚裡釘了五個雞窩,鋪上厚墩墩的乾草,伸手按了按,軟得像席夢思。
十隻雞被抱進新家,撲棱著翅膀巡視領地,一隻紅冠公雞跳上橫梁,扯著嗓子“咯咯噠”,像在發表入住感言。李叔高興得直搓手:“這比給我自己蓋新房還舒坦!”
他轉身進屋,拎出兩條紅塔山,硬往建國懷裡塞:“兄弟,彆嫌少!”
建國往後一躲,手像碰到烙鐵:“李哥,你打我臉呢?今天幫你,明天你幫我收玉米,咱清溪村不都這樣嗎?要是提錢提煙,下回我哪好意思敲門借醬油?”
李叔僵在那兒,眼圈慢慢紅了:“那……等雞下蛋,我給曉陽送一籃子,頭窩蛋,最香!”
“成!我等著。”建國笑得露出八顆牙,拎起工具箱,夕陽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像給地上畫了一根筆直的標杆。
回到家,曉陽正坐在門檻上,手裡攥著半成品的木車輪,一見他就蹦起來:“爸!”
建國從工具箱拿出剛刨好的新車輪,在夕陽底下一照,木紋像流淌的金線:“走,裝車去!”
趙秀蘭端著煮玉米迎上來,玉米棒子熱氣騰騰,金黃顆粒像鑲了寶石。建國咬一大口,甜汁順著嘴角流,他伸手一抹,笑得比玉米還甜:“明天咱家也有雞蛋吃嘍!”
槐樹上,麻雀嘰嘰喳喳歸巢,晚霞把院子塗成蜜糖色。曉陽推著新裝好的小木車,在院子裡轉圈,車輪“咕嚕咕嚕”響,像唱著一支清溪村的小調。建國靠在樹下,看著兒子,看著媳婦,又看看遠處李叔家方向——那裡,嶄新的雞棚在餘暉裡泛著柔光,像一座小小的燈塔,亮著鄰裡間最暖的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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