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梅接過,輕輕咬,湯汁立刻溢滿口腔,燙得她直吸氣,卻舍不得吐,像含著一口溫泉。
電視裡,王菲和那英並肩站在舞台中央,背景是旋轉的星空燈。《相約九八》的前奏一響,曉梅立刻跟著哼:“打開心靈,剝去春的羞澀……”
她聲音清亮,像山澗滴水。老太聽了,也輕輕晃頭,嘴裡卻溜出另一段旋律——是她年輕時在河邊洗衣裳學的山歌,調子與流行歌天差地彆,卻莫名和諧,像兩條不同的小溪彙進同一條河床。
建國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桌沿打拍子,煤爐的火光在他臉上跳動,把他的影子投在屋頂,影子跟著旋律一晃一晃,像在給歌曲伴舞。
一曲唱罷,建國清清嗓子:“說點正事。今年收成不錯,我尋思明年把屋頂拾掇拾掇,去年漏雨那塊,先鋪層油氈,再上瓦,保準十年不愁。”
秀蘭一邊給老太添湯,一邊接話:“我也想好了,院角再開塊菜地,種黃瓜、西紅柿,曉梅愛吃生西紅柿,曉陽愛吃黃瓜蘸醬,省得去鎮上買。”
曉梅舉手:“我明年衝重點高中!晚自習我不回來了,給我留點黃瓜當宵夜就行。”
曉陽不甘示弱:“我明年要考雙百!還要幫爸遞玉米棒,幫媽喂雞!”
老太笑著摸孫子的頭:“好,到時候奶奶給你縫個新書包,繡上‘狀元’倆字。”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語,像在給明年播種子,每一句話落地,都發出“撲通”一聲,悄悄埋進土裡,等著發芽。
說到明年,秀蘭想起拆遷,笑著搖頭:“前幾天去張嬸家,她還在算補償款,說‘明年肯定拆’,我勸她——‘嬸子,彆想了,踏實包餃子比啥都香’。”
建國也笑:“李叔的棚子鏽得不成樣,他自己都懶得看了,聽說要當柴燒。”
老太抿口餃子湯,慢悠悠總結:“人哪,該是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爭破頭也白搭。咱家不貪,不求,一碗餃子、一鍋湯,一家人圍一起,就是好日子。”
曉陽趴在窗邊,看遠處煙花升空,紅的、綠的、金的,在黑夜裡綻成巨大的菊。他小聲說:“明年過年,我還要在家吃餃子,不要新樓,不要大錢,就要這樣。”
秀蘭過來摸他的頭:“會的,年年都這樣,一年更比一年香。”
電視裡的主持人開始倒計時,全家跟著一起喊:“十、九、八……三、二、一!”
建國端起餃子湯:“來,碰個杯——祝咱林家,歲歲安穩!”
“當——”瓷碗相撞,清脆一響,像給新年上了發條。
建國轉身從裡屋拿出一掛紅鞭,走到院門口。引線一點,“劈裡啪啦”炸開,火光映紅雪地,紅紙屑被氣浪衝得老高,又紛紛落下,像一場紅色的雪。
曉陽捂著耳朵笑,曉梅把半塊糖塞給他,老太站在門檻上,眯眼看不遠處的煙火,嘴裡輕輕念叨:“安穩就好,安穩就好……”
鞭炮聲漸漸稀了,遠處的狗開始吠,近處的雞籠也傳來“咕咕”的低語。
林家的燈還亮著,沒人想關。電視裡已變成雪花屏,發出輕柔的“沙沙”,像雪落屋頂。
一家人仍圍桌而坐,說說明年的玉米價,說說曉梅的誌願,說說曉陽的小木車要不要刷成藍色。
桌上的餃子還剩三兩個,湯麵映著燈光,像一輪小小的月亮,被碗沿圈住,安安靜靜地泊在那裡。
——1998年除夕夜,林家沒有提一句“拆遷”。
他們把“歲歲安穩”四個字,包進餃子裡,寫進春聯裡,藏進鞭炮的火光裡,然後牢牢地,記在了心裡。
窗外,雪還在下,輕輕地,像給整個世界蓋上一層柔軟的糖霜。
屋內,爐火正旺,湯還熱,人還笑。
新的一年,就這樣踏踏實實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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