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2006年夏初的清溪鎮建材市場,張嬸把手裡的進口瓷磚樣本往櫃台上一拍,瓷磚邊緣的亮麵蹭出道白痕,她卻沒顧上心疼,指著店員的鼻子喊:“這最後一塊‘意大利灰’瓷磚,我要了!剛才那老太太想跟我搶?門都沒有!”
店員是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被她吼得往後縮了縮,手裡的計算器“啪嗒”掉在櫃台上:“張嬸,這瓷磚一塊要五十八,您家客廳得鋪八十塊,光瓷磚就四千六,還不算運費和鋪貼費……”
“錢不是問題!”張嬸打斷她,從布兜裡掏出個皺巴巴的存折,往桌上一摔,“我家拆遷補償款雖然沒林家多,但裝套像樣的房子還夠!你趕緊開票,我今天就要提貨,彆讓那老太太搶了先!”
旁邊的貨架後,剛選完水管的李叔探出頭,看見這場景,趕緊縮了回去——他早上來買水管時,就聽見張嬸跟人吹噓“要裝實木地板、吊雙眼皮吊頂”,現在看來,是真要往豪華裡裝,可他上周還聽張嬸丈夫說“兒子彩禮還差三萬”,這裝修一超支,彩禮更沒著落了。
張嬸沒注意李叔,隻顧著跟店員催開票,手指在瓷磚樣本上反複摩挲——這“意大利灰”瓷磚是她昨天一眼看中的,亮得能照見人影,剛才有個老太太也想要,她愣是跟人吵了十分鐘,才把這最後一塊樣品搶到手。她心裡盤算著,等瓷磚鋪好,就請鄰居來做客,讓大家看看“拆遷戶也能裝出城裡人的檔次”,特彆是讓趙秀蘭瞧瞧,彆總以為她家隻知道“省錢”。
“嬸,您家客廳層高多少?這瓷磚得配美縫劑,不然縫裡容易積灰。”店員小心翼翼地問,“美縫劑選同色係的,一瓶要三十五,您家得用十二瓶,四百二。”
“要!都要!”張嬸大手一揮,像個暴發戶似的,“美縫劑要最好的,彆拿便宜貨糊弄我!我家裝修,就得一步到位,不能留遺憾!”
正說著,她丈夫老周騎著輛破自行車趕來,車筐裡裝著剛買的饅頭,看見張嬸手裡的瓷磚樣本,臉一下子沉了:“你咋又買這麼貴的?昨天不是說好了,瓷磚選三十塊一塊的就行?這五十八一塊,咱裝得起嗎?”
“你懂個屁!”張嬸瞪著他,聲音尖得能刺破耳膜,“人家林家分了兩套房,裝修都選複合地板,咱要是選三十塊的瓷磚,被鄰居笑話死!我不管,這瓷磚我必須要,你要是沒錢,就去跟你姐借!”
老周的臉漲成了豬肝色,手裡的饅頭“嘩啦”掉在地上,沾了層灰:“我姐去年才給兒子娶完媳婦,哪還有錢借咱?兒子彩禮還差三萬,你這裝修再超支,咱日子咋過?”
“過不了也得過!”張嬸抓起瓷磚樣本就往老周懷裡塞,“今天這瓷磚你必須給我拉回去,不然我就不跟你回家!”
周圍的商戶都圍過來看熱鬨,賣地板的王老板笑著說:“老周,張嬸也是為了家裡好,裝修裝得好點,以後住著也舒心。”李叔躲在人群後,沒敢說話——他想起自己家簡單刷牆的裝修,再看看張嬸這架勢,心裡竟有點慶幸當初沒跟風裝豪華的。
最後,老周還是沒擰過張嬸,騎著破自行車,後麵綁著那箱沉重的進口瓷磚,歪歪扭扭地往家走。張嬸跟在後麵,手裡拎著瓷磚樣本,嘴裡還跟路過的鄰居炫耀:“我家選的進口瓷磚,五十八一塊,鋪客廳顯檔次!你們家選的啥?彆還是那便宜貨吧?”
鄰居們都笑著應付,沒人接她的話——大家都知道張嬸家的情況,兒子彩禮沒湊夠,老周在鎮上打零工一個月才兩千多,這豪華裝修,分明是打腫臉充胖子。
回到家,張嬸沒顧上歇口氣,就開始指揮裝修隊進場。她雇的是鎮上最貴的裝修隊,一天要三百塊,比普通裝修隊貴一倍。隊長是個四十多歲的漢子,拿著張嬸畫的“豪華裝修圖”,皺著眉頭說:“張嬸,您家客廳層高才兩米六,裝水晶吊燈得吊鏈短點,不然容易碰頭;還有那按摩浴缸,您家衛生間門才七十厘米寬,浴缸八十厘米,進不去啊。”
“進不去就拆門!”張嬸坐在門口的小馬紮上,手裡扇著蒲扇,“我花一萬二買的按摩浴缸,總不能扔了吧?門框拆了再裝新的,花不了幾個錢!水晶吊燈必須裝,吊鏈短點就短點,隻要亮堂、顯檔次就行!”
隊長沒再勸,隻能按她的要求來。第二天一早,裝修隊就帶著工具來了,電鑽“嗡嗡”的聲音吵得鄰居都沒法休息。張嬸站在院子裡,跟來看熱鬨的劉寡婦炫耀:“你看這水晶吊燈,吊鏈上綴著幾十顆玻璃珠,燈光一照晃得人眼暈,比林家那破吸頂燈強十倍!”
劉寡婦笑著點頭,眼睛卻瞟向屋裡——水晶吊燈剛裝到一半,吊鏈已經調到最短,可燈座還是離地麵太近,裝修工人站在梯子上,伸手就能碰到燈珠。“張嬸,這燈是不是太矮了?以後有人進門,容易碰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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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矮點怕啥?我家又沒高個子!”張嬸嘴硬,心裡卻有點發慌——她昨天光顧著看燈的樣子,忘了量客廳層高。正說著,就聽見屋裡傳來“哢嚓”一聲,接著是工人的喊聲:“張嬸!吊鏈太硬,鋸短的時候崩掉顆玻璃珠!”
張嬸趕緊衝進屋,看見地上碎了顆玻璃珠,亮晶晶的碎片散在剛鋪好的瓷磚上,她心疼得直跺腳:“你們咋這麼不小心!這玻璃珠配都配不到!趕緊給我想辦法,不然扣你們工錢!”
工人沒辦法,隻能從彆的吊鏈上拆了顆玻璃珠補上,又把燈座往上調了調,折騰到中午,才勉強裝完。張嬸看著歪歪扭扭的吊鏈,心裡堵得慌,卻還是跟鄰居說:“這燈就這樣,故意裝矮點,顯得溫馨。”
可麻煩還在後頭。裝按摩浴缸那天,四個工人抬著浴缸往衛生間門裡塞,浴缸是橢圓形的,寬八十厘米,衛生間門卻隻有七十厘米,浴缸邊角蹭掉了門框上的漆,木屑簌簌往下掉,還是進不去。
“張嬸,得拆門框!”工人擦了擦汗,“不然這浴缸根本進不去,總不能砸牆吧?”
張嬸看著嶄新的浴缸,又看了看被蹭花的門框,咬著牙說:“拆!拆了再裝新的!我這浴缸一萬二呢,不能白費!”
拆門框、裝浴缸、再裝新門框,前前後後花了三天,多花了六百塊工錢。老周看著賬單,氣得晚飯都沒吃:“你這裝修,光返工就花了一千多!兒子彩禮還沒湊夠,你就不能省著點?”
“我樂意!”張嬸把碗往桌上一摔,“我裝豪華點,以後兒子找對象也有麵子!你要是有本事,就去多賺點錢,彆在這兒跟我吵!”
兩人吵得臉紅脖子粗,連隔壁的林老太都聽見了。老太坐在藤椅上,跟趙秀蘭說:“張嬸就是太好麵子,裝修是給自己住的,不是給彆人看的。你看咱家,複合地板鋪著舒服,櫥櫃是本地工廠做的,又實用又省錢,哪用這麼折騰?”
趙秀蘭正在縫補曉陽的校服,點點頭說:“可不是嘛。昨天建業去張嬸家送材料,說她家壁紙貼的是進口的,一卷五百,可牆麵不平,貼完全是氣泡,還得返工。我家刷的乳膠漆才一百二一桶,環保又耐臟,曉陽在牆上畫了都能擦掉,多省心。”
張嬸不知道鄰居的議論,還在跟人炫耀。有次她看見趙秀蘭在院子裡曬被子,故意走過去,晃了晃手裡的裝修賬單:“秀蘭,我家裝修快裝完了,一共花了十五萬,比預算多了五萬,不過值!你家花了多少?肯定不到十萬吧?”
趙秀蘭笑著說:“我家花了十八萬,不過大部分是給建業裝婚房的,我家這套簡單裝,花了八萬,夠住就行。”
張嬸的臉一下子僵了——她沒想到林家花得比她多,還以為林家隻知道省錢。她趕緊轉移話題:“我家那按摩浴缸,泡著可舒服了,以後你有空來試試?”
“不了,我怕麻煩。”趙秀蘭指了指院角的鹹菜缸,“我還得醃鹹菜,等裝完修,給你送點嘗嘗。”
張嬸沒再說話,悻悻地走了。回到家,她看著客廳裡晃眼的水晶吊燈,又看了看衛生間裡嶄新的按摩浴缸,心裡卻沒了之前的得意——她知道,這十五萬裝修款,把家裡的存款都花光了,兒子彩禮還得去借,可她嘴上卻硬得很,不肯承認自己後悔。
裝修完的那天,張嬸請了幾個鄰居來做客。大家走進客廳,都被水晶吊燈晃得睜不開眼,有人小聲說:“這燈太亮了,晚上看書肯定晃眼。”有人摸了摸壁紙,說:“這壁紙看著是貴,可氣泡太多,不如乳膠漆實用。”
張嬸聽著這些話,心裡像被針紮似的,卻還是強撐著說:“你們不懂,這叫檔次!城裡人家都這麼裝!”
送走鄰居,老周坐在沙發上,唉聲歎氣:“你看看人家林家,裝修簡單卻溫馨,親戚來做客都說舒服。咱這裝修,看著豪華,住著卻彆扭,還花光了存款,值得嗎?”
張嬸沒說話,走到窗邊,看見林家小院裡,趙秀蘭正跟曉陽在鋪好的複合地板上玩鐵皮青蛙,曉陽的笑聲飄過來,混著槐花香,格外熱鬨。她摸了摸自己家冰冷的進口瓷磚,突然覺得有點冷——這豪華的裝修,像個華麗的殼,裹著她空蕩蕩的麵子,卻沒了過日子的踏實勁。
可她嘴上還是不肯認輸,對著老周喊:“值!咋不值!以後我還要買個真皮沙發,把客廳裝得更豪華!”
老周沒再跟她吵,隻是拿起煙袋鍋子,蹲在門口抽起了煙。煙圈飄在空氣中,混著裝修殘留的油漆味,像張嬸那打腫臉充胖子的日子,看著熱鬨,卻滿是說不出的憋屈。
而張嬸不知道的是,鄰居們離開後,都在背後議論:“張嬸這裝修,就是打腫臉充胖子,花了錢還不落好。”“還是林家聰明,不跟風,裝得實用又舒服,這才是過日子的樣。”
這些話,像風似的飄進張嬸耳朵裡,她卻假裝沒聽見——她寧願抱著那點可憐的麵子,也不肯承認自己錯了。隻是每當夜裡,她看著客廳裡孤零零的水晶吊燈,聽著老周翻來覆去的歎息,心裡總會泛起一絲悔意,可那點悔意,很快又被她的好麵子壓了下去,隻剩下空蕩蕩的豪華,和越來越近的、兒子彩禮的愁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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