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盛夏的清溪鎮安置區，蟬鳴吵得人心裡發慌。太陽把小區的柏油路曬得泛出油光，空氣裡飄著股煩躁的熱氣，3號樓前的小花園裡，十幾個鄰居圍在之前騙子擺攤的地方，吵吵嚷嚷的——展架沒了，宣傳單散了一地，隻有幾個空礦泉水瓶滾在草叢裡，像被丟棄的垃圾。
“騙子跑了！我早上打電話，是空號！”一個穿花襯衫的大叔舉著手機，聲音都在抖，他上禮拜投了3萬，本想著賺點零花錢，現在連本金都要泡湯。
“我也打不通！那協議上的地址是假的，我昨天去市區找，根本沒有那棟寫字樓！”另一個阿姨手裡攥著皺巴巴的“投資協議”，眼淚在眼眶裡打轉。
張嬸擠在人群外，手裡也捏著份協議，是她昨天特意找出來壓在枕頭下的，上麵“鑫源財富”的公章還紅得刺眼。她心裡發慌，卻嘴硬：“不可能！人家有營業執照，還跟銀行合作，咋會跑？說不定是臨時有事，過兩天就來了。”
“張嬸，你彆自欺欺人了！”旁邊的王奶奶歎了口氣，“我孫子在派出所上班，說昨天就有人報警，那騙子用的是假身份證，連公司都是皮包的，早卷錢跑了！”
這話像盆冰水，“嘩啦”澆在張嬸頭上。她攥著協議的手突然發力，紙邊被捏得變形，指尖泛白。她踉蹌著擠出人群，往之前騙子擺攤的地方跑，蹲在地上翻那些散落的宣傳單，好像能從裡麵找出騙子的影子——可除了沾著泥土的紙片，啥都沒有。
“不可能……我的10萬……”張嬸嘴裡喃喃著，眼淚突然掉下來，砸在宣傳單上，暈開一小片墨跡。那10萬是她跟丈夫攢了五年的錢，本來是給兒子娶媳婦的，她想著投半年賺3萬，正好給兒子添輛電動車，現在倒好，連本金都沒了。
她猛地想起王三，王三也投了5萬，說不定王三有辦法聯係上騙子。張嬸爬起來，顧不上拍褲子上的土，往王三家跑，敲門的手都在抖：“王三！王三！你在家嗎？”
門開了，王三頂著亂糟糟的頭發，眼裡滿是紅血絲，手裡也攥著份協議：“張嬸？你也聯係不上騙子了？”
“你也聯係不上？”張嬸的聲音發顫，“那咋辦？咱的錢……”
“還能咋辦？去居委會！去派出所！”王三把協議往兜裡一塞，拉著張嬸就往居委會跑，“這錢要是要不回來，我可怎麼辦？”
居委會的小李正在整理被騙居民的名單，看見張嬸和王三，趕緊站起來：“你們可來了！已經有七八戶來登記了，我正準備跟派出所對接，你們先填下信息，把協議複印件給我。”
張嬸接過筆，手卻抖得寫不了字，李叔幫她填了信息，兩人拿著複印件，跟著小李往派出所趕。路上，張嬸還在念叨：“民警肯定有辦法，他們能抓到騙子，能把錢要回來……”
派出所的接待室裡，民警老王看著桌上的一堆“投資協議”，皺著眉歎氣：“同誌們，跟你們說實話，這案子不好辦。騙子用的是假身份證，注冊的公司也是套牌的，銀行賬戶是臨時的，錢早就轉走了，現在連人在哪都不知道，想追回來太難了。”
“啥？追不回來？”張嬸一下子癱坐在地上，手裡的協議掉在地上，她撲過去撿起來，哭著往民警手裡塞，“不可能！你們再找找！那是我給兒子娶媳婦的錢啊！沒了錢，我兒子咋結婚？騙子不得好死啊！”
“張嬸，你冷靜點。”民警趕緊扶她起來，“我們會儘力查，但你們也得有心理準備。以後再遇到這種高息理財，可彆再信了，天上不會掉餡餅。”
王三也急了，抓住民警的胳膊：“警官，我那錢要是要不回來，我家就完了！你們想想辦法啊！”
“我們會上報，有消息會第一時間通知你們。”民警無奈地說，“你們先回去，彆再紮堆鬨，不利於調查。”
從派出所出來，太陽更毒了，蟬鳴聽得人頭疼。張嬸走得跌跌撞撞，手裡的協議被揉得不成樣，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流，嘴裡反複念叨：“我的錢……我的錢沒了……”
回到家，丈夫正在院子裡劈柴，看見她這模樣，放下斧頭：“咋樣？民警說能要回來不？”
“要啥要！沒了！全沒了！”張嬸突然爆發，把協議往地上一摔，“都怪你！當初我跟你商量，你要是攔著我，我能投嗎？現在倒好，兒子的彩禮錢沒了，你滿意了？”
丈夫也火了，撿起協議往桌上一拍：“我當初沒攔你？我跟你說那是騙子，你聽嗎？你說人家有營業執照，說我膽小！現在被騙了，倒怪我了？”
“我還不是為了這個家！”張嬸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人家林家拆遷分了錢，開了木工鋪五金店，咱家用啥跟人家比？我想賺點快錢，有錯嗎？現在錢沒了，你就隻會怪我！”
丈夫氣得臉通紅，指著她：“你跟林家比？林家是靠手藝賺錢，你呢？靠貪小便宜！現在好了，偷雞不成蝕把米，你還有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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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吵得不可開交，碗碟摔了好幾個，碎片撒了一地。鄰居們都圍在門口看，有人小聲議論：“早知道是騙子，勸她不聽”“現在吵架有啥用，錢都沒了”。張嬸聽見議論，哭得更凶了，卻沒人上前勸——之前她拉著鄰居投錢，現在人家也怨她，誰也不想多管。
哭到傍晚，張嬸覺得心裡堵得慌，想起劉寡婦——劉寡婦之前差點投，沒投成，說不定能安慰她。她抹了把眼淚，往劉寡婦家走，進門就撲在劉寡婦懷裡哭：“妹子，我完了……錢沒了……兒子的婚事也黃了……”
劉寡婦趕緊扶她坐下，遞過杯涼茶：“嬸，你彆這樣，錢沒了再賺，身體要緊。我當初也差點投，幸好沒敢，現在想想都後怕。”
“我要是跟你一樣，沒投就好了……”張嬸啜泣著，“我要是聽秀蘭的勸，存銀行也比被騙強……現在啥都沒了，我咋活啊……”
劉寡婦拍著她的背：“嬸，彆後悔了，以後踏實過日子，彆再想那些快錢了。林家不就是靠踏實嗎？慢慢賺，總能把錢賺回來。”
張嬸點點頭，眼淚卻還在掉——她知道劉寡婦說得對，可那10萬是她五年的心血，哪能說忘就忘？她看著劉寡婦家簡單卻整齊的屋子，再想想自己家摔碎的碗碟、皺巴巴的協議，心裡滿是悔恨——要是當初不攀比，不聽騙子的話，現在也不會落得這步田地。
這時，趙秀蘭路過劉寡婦家，聽見哭聲，從門口探頭看了眼，轉身回家拿了包紙巾，輕輕放在門口：“張嬸，擦擦眼淚，彆傷了身子。”她沒進門，也沒多問，轉身就走——林家向來不摻和鄰裡的矛盾，隻能遞份心意，其他的，還得靠張嬸自己想通。
張嬸看著門口的紙巾，心裡更不是滋味——之前趙秀蘭勸過她，她沒聽，現在人家還想著她，她卻連句謝謝都說不出口。夕陽透過窗戶，落在她滿是淚痕的臉上，映著地上揉爛的投資協議，像個刺眼的笑話。她知道，這一次，她是真的錯了，錯在貪念，錯在不聽勸，錯在總跟人比，最後把家裡的積蓄都賠了進去，還鬨得家無寧日。
小區裡的蟬鳴還在繼續，可張嬸覺得，這夏天，比冬天還冷——冷的不是天氣，是心裡的悔恨和絕望，還有那再也找不回來的10萬血汗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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