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
安置區的路燈亮得很早，昏黃的光線下，梧桐葉被風吹得簌簌作響，卷著雨水貼在濕漉漉的路麵上，透著股蕭瑟的氣息。
劉寡婦正坐在家裡縫補舊衣服，手裡的針線剛穿過布料，院門外就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力道重得像是要把門撞碎。她心裡咯噔一下，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兒子小寶這幾天總往外跑，回來就躲在房間裡，問他乾啥也不說，該不會是出啥事了吧？
“誰啊？”劉寡婦放下針線，聲音帶著點顫抖，慢慢走到門邊。
“是劉小寶的母親嗎？我們是鎮派出所的，開門！”門外傳來警察嚴肅的聲音，像一塊冰砸在劉寡婦心上。
她手腳發軟，哆哆嗦嗦地拉開門，門口站著兩個穿著警服的民警，表情嚴肅，身後還跟著超市的保安，手裡拎著個黑色的塑料袋，裡麵裝著一部嶄新的智能手機。
“警察同誌，我兒子……我兒子咋了？”劉寡婦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眼睛死死盯著民警，生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劉小寶涉嫌盜竊超市財物，被我們當場抓獲，現在在派出所接受調查。”民警拿出傳喚證，遞給劉寡婦，“這是傳喚證，請你跟我們去一趟派出所，配合調查。”
“盜竊？”劉寡婦眼前一黑，差點栽倒在地，她扶住門框，眼淚瞬間掉了下來，“不可能！我兒子不會盜竊的！他是不是被冤枉了？警察同誌，你們再查查，我兒子是個好孩子啊！”
“是不是冤枉，到派出所就知道了。”保安忍不住開口，語氣裡帶著點無奈，“大姐，我們超市的監控拍得清清楚楚，你兒子趁店員不注意，把一部價值三千多的智能手機揣進懷裡，想偷偷溜走，被我們當場抓住的，人贓並獲，沒法抵賴。”
劉寡婦的哭聲瞬間大了起來，她癱坐在門檻上，拍著大腿哭：“我的命咋這麼苦啊！男人走得早，就剩這一個兒子，他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可咋活啊！”
鄰居們聽到動靜，紛紛圍了過來。張嬸也擠在人群裡，看著劉寡婦哭天搶地的樣子，眼裡閃過一絲幸災樂禍，悄悄跟旁邊的人說：“我就說這孩子沒教養，從小就愛小偷小摸，現在好了，偷到超市去了，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這話被旁邊的王奶奶聽見，狠狠瞪了她一眼：“張嬸，少說兩句！人家都這樣了，你還說風涼話，良心過得去嗎？”
張嬸撇撇嘴，沒再說話，可臉上的幸災樂禍卻藏不住——她就是見不得彆人好，劉寡婦之前受林家幫襯，現在兒子出事，她心裡竟有點莫名的痛快。
劉寡婦被民警扶起來，踉踉蹌蹌地跟著去了派出所。審訊室裡，兒子小寶低著頭，頭發亂糟糟的，臉上還有點淤青，看見劉寡婦，眼淚一下子掉了下來，卻不是愧疚，而是埋怨：“媽！都怪你！家裡沒錢給我花，我才去偷的！要是你有錢，我能做這種事嗎？”
“你這個逆子！”劉寡婦氣得渾身發抖，揚起手想打他，卻又舍不得落下，隻能哭著說，“媽不是給你找了超市收銀員的工作嗎？你乾了三天就跑了，說累、說錢少，現在你倒好，去偷東西！你讓媽以後咋見人啊！”
“那破工作一個月才兩千塊，夠乾啥的？”小寶梗著脖子，“我同學都用最新款的手機，穿名牌衣服，就我啥也沒有！我不偷，咋買手機？”
民警看著母子倆爭吵，忍不住開口：“劉小寶，盜竊財物價值三千元以上，已經構成盜竊罪，要負刑事責任的。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主動退贓，認罪認罰，還能從輕處理。”
“刑事責任？要坐牢？”劉寡婦嚇得臉都白了，撲通一聲跪在民警麵前，哭著說，“警察同誌，求求你們，放過我兒子吧！他還小，不懂事，我把錢賠給超市，我給你們磕頭了！”
“大姐，你起來，這不是磕頭就能解決的。”民警趕緊把她扶起來，“法律麵前人人平等，犯了錯就要承擔責任。我們已經聯係了超市，超市方麵表示，隻要你兒子退贓、道歉，他們可以出具諒解書，但刑事責任還是要承擔的，不過可以爭取緩刑。”
劉寡婦坐在椅子上，渾身冰涼。她知道，緩刑也會留下案底，兒子這輩子就毀了。她想起自己這輩子的遭遇，丈夫早逝，一個人拉扯兒子長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本以為兒子長大了能懂事，沒想到卻走上了歪路。
從派出所出來，天已經黑透了，冷雨又開始下，打在臉上生疼。劉寡婦沒有打傘，任由雨水和淚水混在一起往下流，腳步踉蹌地往安置區走。路上的行人匆匆而過，沒人停下來問她一句，她像個被世界拋棄的孤魂，心裡滿是絕望。
她想到了林家。之前理財騙局，她差點被騙，是林建國幫她聯係律師；兒子沒工作，是趙秀蘭幫她找超市的活；她家裡困難，林老太還經常給她送吃的。林家是她在這個安置區唯一能想到的依靠，也是唯一可能幫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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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寡婦擦乾眼淚，深吸一口氣，朝著林家的方向走去。林家小院的燈還亮著，暖融融的光透過窗戶照出來，與外麵的冷雨形成鮮明對比。她站在院門外，猶豫了半天，才鼓起勇氣敲響了門。
“誰啊？”趙秀蘭的聲音傳來，很快就打開了門。看見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的劉寡婦，她趕緊把她拉進來，“妹子，咋回事？淋成這樣，快進來烤烤火。”
劉寡婦走進客廳，看見林建國、林老太都在，還有剛從五金店回來的建業。她再也忍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哭著說：“建國哥，秀蘭姐，老太，求求你們，救救我兒子！他犯了錯，要坐牢，你們快想想辦法，找找人，把他放出來吧！隻要能放他出來，我以後給你們當牛做馬都行！”
林家人都愣住了，趙秀蘭趕緊把她扶起來，給她遞了條毛巾：“妹子，彆著急，慢慢說，到底咋回事？”
劉寡婦把兒子盜竊被抓的事一五一十地說了，眼淚止不住地掉：“建國哥，我知道你們跟社區、派出所都有點交情，你們就幫我找找關係，把我兒子放出來吧！他還小，不能坐牢啊！”
林建國皺著眉頭，臉色很嚴肅：“妹子，你先冷靜點。盜竊是刑事案件，不是找關係就能解決的，這是害了他，也害了我們。法律是公正的，犯了錯就要承擔責任，要是這次幫他找關係逃過一劫，他以後還會犯更大的錯。”
“可是……可是他會留下案底，這輩子就毀了！”劉寡婦哭著說，“我就這一個兒子，他要是毀了，我也活不成了！”
林老太歎了口氣，拉著劉寡婦的手：“妹子，我知道你難，但建國說得對，找關係徇私是犯法的，我們不能做。你兒子走到今天這步，也不是一天兩天造成的，從小沒教好，長大了好逸惡勞，這次讓他受點教訓，未必是壞事，說不定能讓他醒悟過來。”
“醒悟？他要是能醒悟，就不會去偷東西了！”劉寡婦絕望地說，“我家裡沒錢，連給超市賠償的錢都沒有，更彆說請律師了。建國哥，秀蘭姐，我知道你們心軟，你們就幫幫我吧，我給你們磕頭了！”
她說著，又要跪下，被建業攔住了：“劉姐，彆這樣。錢的事，我們可以幫你想想辦法，但找關係的事，我們真的不能幫，也幫不了。”
趙秀蘭看著劉寡婦可憐的樣子，心裡也不好受，她跟林建國對視一眼，說：“妹子，賠償超市的錢，我們先幫你墊上。律師的事，曉梅學校有法律係的老師，我們可以幫你聯係，讓他們免費給你提供法律谘詢。但你要答應我們，以後一定要好好管教你兒子，讓他在裡麵好好改造，出來後找份正經工作，踏實過日子。”
劉寡婦愣住了，她沒想到林家會願意幫她墊錢、找律師，卻不肯找關係徇私。她看著林家人真誠的眼神，心裡五味雜陳，有感激，有失望，還有一絲醒悟——或許，林家說得對，找關係不是幫兒子，是害他。
“謝謝你們……謝謝你們……”劉寡婦的聲音哽咽了，眼淚又掉了下來，“我聽你們的，讓他好好改造，出來後好好過日子。你們的大恩大德，我這輩子都記著！”
林建國從抽屜裡拿出三千塊錢，遞給她：“這錢你先拿著，明天去超市賠償，跟超市老板好好說說，爭取拿到諒解書。律師的事，我明天讓曉梅聯係她老師，有消息了告訴你。”
“建國哥，這錢……我以後一定還你！”劉寡婦接過錢，緊緊攥在手裡，像是攥著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不急，等你兒子出來，好好工作，慢慢還就行。”林老太說，“妹子，以後有啥困難，就跟我們說，彆一個人扛著。但你要記住，做人要踏實，不能走歪路，教育孩子也一樣，不能太溺愛，該管就得管。”
劉寡婦點點頭，眼淚掉得更凶了。她知道，林家不僅幫了她，還點醒了她。之前她總覺得自己命苦，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兒子身上，對他百般溺愛，卻忘了教他踏實做人，這才導致兒子走上了歪路。
從林家出來，雨已經停了，月亮從雲層裡鑽出來，灑下清冷的光。劉寡婦手裡攥著那三千塊錢，心裡踏實了不少。她知道，兒子的路要靠他自己走，她能做的，就是幫他承擔該承擔的責任，讓他在裡麵好好改造，出來後重新做人。
回到家，劉寡婦一夜沒睡。她看著兒子空蕩蕩的房間，想起兒子小時候的樣子，心裡滿是悔恨。她暗暗下定決心，等兒子出來，一定要好好管教他，讓他找份正經工作，踏實過日子，再也不能讓他走歪路了。
第二天一早，劉寡婦拿著錢去了超市，跟超市老板誠懇地道歉，賠償了損失。超市老板見她態度誠懇，又有林家在中間說和，果然出具了諒解書。林建國也聯係了曉梅，曉梅很快就找了學校法律係的老師，願意免費給劉小寶提供法律谘詢，幫他爭取緩刑。
劉小寶的案子很快就開庭了。因為他主動退贓、認罪認罰，還有超市的諒解書，法院最終判處他有期徒刑六個月，緩刑一年。走出法院的那一刻，劉小寶看著母親憔悴的臉，還有站在不遠處的林建國，終於悔悟了，他跪在母親麵前，哭著說：“媽，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偷東西了，我一定好好工作，踏實過日子，孝敬你！”
劉寡婦抱著兒子，眼淚掉了下來，這一次，是欣慰的淚：“好兒子，知道錯就好，以後好好乾，彆再讓媽操心了。”
林建國走過來，拍了拍劉小寶的肩膀：“年輕人，犯錯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悔改。以後找份正經工作，踏實肯乾，日子總會好起來的。要是找不到工作，我家具廠缺個學徒，你可以來試試。”
劉小寶看著林建國，眼裡滿是感激，重重地點了點頭：“謝謝林叔，我一定好好乾，不辜負你和我媽的期望！”
深秋的陽光透過樹葉，灑在三人身上，暖融融的。劉寡婦知道，兒子的人生還有機會，這一切，都要感謝林家的幫助和點撥。她暗暗下定決心，以後一定要向林家學習，踏實做人，好好教育兒子，把林家的家風記在心裡，傳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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