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卷著鬆濤灌進衣領,我裹緊外袍,轉身走下望月台的石階。
大戰在即,我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是兵力?
空見神僧帶來的少林武僧和江湖義士已讓光明頂的守衛翻了一倍。
是底氣?
體內九陽真氣如活物般在十二正經裡竄動,今日用了加速修煉的金手指後,竟隱隱有突破九陽初成的征兆。
可心跳還是快得厲害,像有根細針紮在太陽穴上——或許該去見見張三豐祖師爺。
他在武當山住了近百年,見過的風浪比我吃過的鹽還多。
若說這世上還有誰能在緊要關頭點醒我,非他莫屬。
下光明頂的山路被夜色浸得發黑,我提氣掠上樹梢,月光透過枝椏在肩頭碎成銀斑。
剛轉過第七道山彎,忽聞前方石亭傳來書頁翻動聲。
借著力躍上崖壁,果然見俞蓮舟抱膝坐在石凳上,懷裡攤著本泛黃的絹帛。
他眉間皺成川字,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絹帛邊緣,連我落在他三步外都沒察覺。
二師伯。我出聲喚他。
俞蓮舟猛地抬頭,絹帛地摔在石桌上。
看清是我,他慌忙去撿,袖口卻勾住了案角的茶盞,青瓷碎片混著冷茶濺在他玄色道袍上。
教主?
您怎的這時候......他抹了把臉上的茶水,目光又戀戀不舍地掃向那卷絹帛。
我瞥見絹帛邊角繡著的火焰紋——正是武當私藏的《九陽神功·大圓滿》。
二師伯在為這卷秘籍發愁?我彎腰拾起半片茶盞,碎片上還凝著未乾的茶漬,方才看您翻得入神,可是遇到了難處?
俞蓮舟喉結動了動,忽然抓住我的手腕:無忌,你練過九陽神功,可知道這上麵寫的大日輪心是何意?他指尖滾燙,掌心全是冷汗,我照著上麵的法子引氣衝關,總覺得氣勁在檀中穴打旋,像被什麼東西卡住了。
我垂眼看向那卷絹帛。
月光下,絹帛上的蠅頭小楷泛著幽光,大日輪心四字周圍被俞蓮舟用朱砂畫了七八個圈。
他定是在這四個字上耗了許多時日——武當派向來以穩健著稱,能讓俞蓮舟這般急躁,可見這關隘卡得他有多難受。
二師伯可記得九陽神功的要訣?我抽回手,屈指彈了彈絹帛,當年覺遠大師圓寂前念誦的口訣裡,有一句他強由他強,清風拂山崗。
這大日輪心,或許不是硬衝,而是......我頓了頓,故意拖長話音。
俞蓮舟猛地直起腰,眼中閃過精光:而是要順其勢?
正是。我摸出懷裡的火折子點燃石燈,暖黃的光映得他鬢角的白發發亮,九陽真氣屬至陽,您若用剛猛之氣硬衝,反而會撞在穴壁上。
不如試著把氣勁散成細絲,順著督脈裡的寒淤走——當年我解玄冥寒毒時,就是用這法子。
俞蓮舟的手指死死摳住石桌邊緣,指節泛白:你......你怎會知道寒淤?
二師伯忘了?我笑,我小時候在武當住過十年。
您教我打拳時,總說我手涼得像塊冰。
他忽然鬆開手,仰頭望著月亮長歎:是我著相了。
無忌,你說得對,這關隘不是要我突破,是要我......
是要您放下執念。我替他說完,二師伯若信我,今夜子時按我教的法子運功,明日天亮前定能貫通。
俞蓮舟忽然站起來,對著我鄭重行了個武當弟子禮:無忌,今日你解我十年困惑,我俞蓮舟立誓——明日大戰,武當七俠全體聽你調遣!
我伸手扶住他的胳膊:二師伯言重了。
我隻盼明日過後,江湖少些血,多些......
多些該在的人。他替我補完這句話,彎腰拾起那卷絹帛,你去吧,莫讓祖師爺等久了。
我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林子裡,這才重新提氣往武當山趕。
武當山的晨鐘還沒響,我已站在了紫霄殿外。
殿門虛掩著,裡麵飄出淡淡沉水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