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著靜空往山下走時,她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我胳膊裡。
剛才那口血吐得太急,她唇角還掛著絲兒,在月光下泛著暗紫。
山風卷著灰燼往臉上撲,我能聽見她喉嚨裡細弱的抽噎,像極了那年在蝴蝶穀,她蹲在柴房門口,凍得說不出話時的模樣。
教主!小昭的聲音帶著哭腔撞進耳朵。
我抬頭,看見她懷裡的金融聖火藍焰翻湧,原本純淨的光裡纏著幾縷墨黑,像被人拿臟手揉皺了的綢緞。
聖火爐表麵的機械紋路滋滋冒火星,那道細如蚊蠅的機械音又響起來:不可控變量...正在擴散。
靜空突然攥緊我衣襟。
她仰起臉時,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可眼睛亮得嚇人:無忌哥哥,我想起來了。她的聲音輕得像片羽毛,後山的小灶房,灶台第三塊磚下埋著個瓦罐。
我小時候總在半夜爬起來,偷師太和師姐們的麵劑子......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我領口,原來那不是偷,是娘...是師父偷偷留的。
我心口猛地一燙。
識海裡的血玉符燒得厲害,新浮現的字跡刺得我太陽穴突突跳——最終任務更新:【送她回家】——目標人物:靜空。
老張頭,發什麼呆呢?丁不四不知什麼時候蹲在了斷碑旁,指甲在沙地上劃出歪歪扭扭的痕跡,倫理條款第二十三條,師徒斷契者,魂不得歸山。他抬頭衝我咧嘴,缺了顆門牙的嘴漏著風,你看那老尼姑最後一眼,盯著靜空的眼神跟化了的糖似的。
她認了女兒,可這契隻走了半截——當年她逐靜空出山門時,靜空咬著牙沒喊一聲師父。
我喉嚨發緊。
月光照在斷碑上,映出靜空剛才跪過的痕跡,沙地上還留著她指甲摳出的深溝。
遠處傳來殷野王的悶哼,幾個死士正抬著他往山下走,他的戰魂鎧甲裂了道縫,滲著暗紅的血。
周芷若捂著心口走過來,她的數據流在指尖若隱若現,可眼底全是擔憂:我與你同去。
不行。我搖頭,聖火異變,光明頂不能沒有你。我把靜空往懷裡攏了攏,她的體溫燒得燙人,殷野王護送你,丁不四跟我。
周芷若的數據流突然凝成一根銀針,輕輕紮在靜空腕間。暫時壓製她的內息。她垂眸替靜空理了理亂發,我在光明頂等你們。
我背起靜空時,她的臉貼在我後頸,滾燙的眼淚滲進衣領。
丁不四踢了踢腳邊的斷劍,哼著跑調的小曲兒跟上來:當年初代教主鬨絕食,我哄她吃了三碗酒釀圓子才肯簽第一條教規。
老張頭,你這碗麵要是煮糊了——他突然壓低聲音,係統可不會給你重煮的機會。
峨眉後山的小灶房比我記憶裡更破了。
月光從漏雨的瓦縫裡淌進來,照在積灰的灶台上,鐵鍋裂著碗口大的縫,角落那半袋麵粉蒙著層灰,倒像是有人特意留著等今天。
靜空在我背上動了動,啞著嗓子說:瓦罐...第三塊磚。
我蹲下來,指尖剛碰到第三塊磚,就聽見的輕響。
磚下果然埋著個粗陶瓦罐,掀開蓋子,裡麵整整齊齊碼著半罐乾麵劑子,每塊都捏成小元寶形狀——和我在光明頂廚房見過的,周芷若替我留的宵夜一模一樣。
丁不四湊過來看,突然嗤笑:老尼姑嘴硬了一輩子,倒會藏軟和心思。他蹲在灶前劃火折子,生火吧,麵劑子得用熱水發。
我挽起袖子時,腕間的銀鐲磕在灶台邊上,那是靜空當年用撿來的銀飾熔了打的,刻著兩個歪字。
火苗地竄起來,映得她蒼白的臉有些血色。
我往鐵鍋裡添水,手忙腳亂地揉麵,麵粉沾了半袖,丁不四在旁邊直撇嘴:當年你在蝴蝶穀煮的藥粥都比這像樣。
她小時候總說,吃熱乎麵比喝藥強。我捏著麵劑子的手頓了頓,那時候我總笑她饞,現在才明白......
水開了。
白花花的麵劑子滾進鍋裡,騰起的熱氣糊了我眼眶。
丁不四突然不說話了,隻盯著跳動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