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指縫間漏下的光塵,喉頭像塞了塊燒紅的炭。
小昭最後那句阿牛哥還在耳邊轉,像根細針戳著太陽穴——上回聽她這麼叫我,是在蝴蝶穀的竹樓裡,我蹲在她腳邊看她繡波斯紋樣的帕子,她低頭時發梢掃過我額頭,說阿牛哥的膝蓋要擦三遍藥才好。
小昭選了你,可金芒未滅。火心老人的聲音像塊冷鐵砸進沸湯,我猛地抬頭,看見他灰發被業火映得泛紅,眼角的皺紋裡凝著火星,它滲進地脈了,藏在終焉之門後。
你若退——他枯瘦的手指點向遠處被雪覆蓋的山梁,江湖百年武學根基還能喘口氣;你若進......
以命為薪?我替他說完,聲音啞得像破風箱。
掌心的金輪突然發燙,燙得我蜷縮起手指——那是和趙敏共感的印記。
她遠在大都,這時候該是深夜,她大概又在批折子,烏發用銀簪隨便綰著,案頭的燭火把影子拉得老長。
看天。火心老人突然抬下巴。
我順著他的目光望向西陲夜空。
雲層裂了道縫,月光漏下來,照得掌心金輪泛起漣漪。
有那麼一瞬,我仿佛看見一雙眼睛——是趙敏的眼睛,琥珀色的瞳仁裡燃著小火苗,她的唇無聲開合,我讀得懂那口型:回家。
喉結動了動,我伸手去抓那抹虛像,指尖隻碰到冷得刺骨的風。
三百義俠還在鐵鍋上候著。火心老人的話像根鞭子抽過來,要探淵底,得借他們的真氣。
我低頭看向腳邊的鐵鍋。
這口鍋是青蚨娘從漠北錢莊調的,鍋底刻著《共修圖》,三百個紅巾令持有者正盤坐在鍋沿,掌心抵著鍋壁。
我脫了外袍盤腿坐上去,膝蓋剛碰到鐵鍋,就有暖流順著腿肚子往上竄——那是義俠們傳來的真氣,帶著不同的火候:有的像浸了蜜的熱酒,有的像曬過日頭的棉絮,還有一股帶著鐵鏽味,該是常使判官筆的那位。
催動本源。火心老人退後半步,袖袍被業火掀起一角。
我深吸口氣,運轉九陽心法。
丹田的氣團開始發燙,像塊燒紅的鐵,順著任督二脈往四肢百骸鑽。
就在這時,焚心淵裡突然地炸響!
黑焰裹著焦味噴出來,我眼前一花,十二道影子從火焰裡竄出——是影奴殘影!
他們手裡的兵器泛著冷光,刀鞘上的裂痕還滲著血,正是我在靈蛇島見過的模樣。
為首的那個舉著玄鐵劍,劍尖直指我咽喉,動作快得帶起破空聲。
分影!我咬著牙低喝。
掌心金輪轉得更快了,九道虛影地從指尖竄出。
三道分影迎向影奴,餘下六道護在我身側。
可那玄鐵劍太快,快得我甚至看清了劍脊上二字——其中一道分影被劍刃貫穿胸膛,血花濺在我臉上,滾燙的,帶著鐵鏽味。
我本能地去捂心口,卻發現自己完好無損。
再看掌心金輪,原本流轉的金光暗了一瞬,像被風吹弱的燭火。
影代你死,命折一月。火心老人的聲音從火海裡飄來,分影不是虛影,是你的真氣、執念,還有......他頓了頓,你舍不得的那些人。
我突然想起在綠柳山莊地牢裡,趙敏舉著劍逼我發毒誓時,我心裡想的若她有難,我願替她受刀;想起在少室山腳下,周芷若遞來參湯時,我偷偷把寒毒往自己體內引了三分;想起在光明頂,小昭替我擋下滅絕師太那一掌時,我抱著她的手在發抖,心裡反複念換我來,換我來。
原來這些念頭,早就在金輪裡紮了根。
咬破舌尖。火心老人突然說,用趙敏的血畫陣。
我一怔,摸向腰間——那裡掛著趙敏的短刀,刀鞘上還纏著她親手繡的石榴花。
刀尖刺破舌尖的刹那,血腥味在嘴裡炸開,我忍著疼在鍋底畫了個圈,血珠落下去,在《共修圖》上綻開紅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