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盞、兩盞、萬盞......
燈火像條金色的河,從北到南漫過整片江湖。
我看見雪停了,看見災星印記在光河裡碎成星子,看見趙敏的願金圖卷泛起漣漪,將所有燈火的影子都收了進去。
她朝我用力點頭,發間的珍珠墜子落進光河,濺起一串小燈花。
放肆!四象翁的怒吼震得石碑嗡嗡響,寒照的劍突然暴長三尺,劍氣裹著冰雪劈過來。
我沒躲,盯著那劍刃劃破空氣的軌跡——三年前被玄冥神掌凍僵時,也是這種冷,從骨頭縫裡往外冒的冷。
可現在不同了,我聽見萬千燈火在耳邊低語,看見藥婆子撒出的燃心散在半空炸開,百姓掌心的陽種像小太陽似的亮起來,他們舉著燈,喊著我的名字,聲音撞在一起,比任何神功都燙。
劍刃觸到護罩的瞬間,我嘗到了血的甜。
金紅的氣牆裹著燈油香,將寒照的攻勢揉成了棉花。
他踉蹌後退,劍尖插在雪裡,突然抬頭看我,眼裡有淚混著血往下淌:師父......我們守著聖道,是不是守錯了?
我笑了,血珠順著嘴角滴在舊鞋上。
保溫箱的布麵被火光映得發紅,裡麵的桂花糕碎渣沾著我的血,像撒了層紅砂糖——那是藥婆子塞的,她說教主也該嘗嘗甜。
正統不在血裡,不在經裡......我伸手接住飄落的燈花,它燙得我縮回手,卻又舍不得甩,在這一盞盞燈裡。
最後一絲加速修煉的力從丹田湧上來,我引著它往豎瞳裡鑽。
天地突然靜得能聽見自己心跳,所有燈火都轉了方向,像億萬雙眼睛盯著我。
寒照的劍落地,他跪在雪裡,額頭抵著我的舊鞋,聲音悶得像敲鼓:原來聖道......是人心。
掌心的豎瞳緩緩合上,又輕輕睜開。
我望著遠方海麵,那裡有艘黑船的影子,船頭站著個小娃娃,抱著本《九陽真經》。
經書燃起幽藍火焰,映得他的臉忽明忽暗——那是我啊,七歲的我,在蝴蝶穀等胡青牛治病的我,在雪地裡啃冷饅頭的我。
原來我不是神,也不是鬼......我摸著舊鞋上的破洞,燈火燒得我後背發燙,我隻是,有人記得的人。
萬燈漸熄時,餘燼像螢火蟲似的飄起來。
我癱坐在碑前,聽見自己的呼吸像破風箱似的響。
舊鞋上的血慢慢凍成紅冰,保溫箱裡的曇花乾瓣被風卷起來,打著旋兒往北方飄——那裡有趙敏的願金圖卷,有鐵腳七的快腿幫,有所有舉著燈喊我名字的人。
雪又下了,輕輕蓋在我臉上。
我望著天,看見最後一盞燈的光,像顆星星,落進了豎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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