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礁石上,鹹澀的海風卷著碎沙撲在臉上。
掌心的豎瞳還在發燙,像塊燒紅的炭,剛才那句下一單,輪到你了還在腦仁裡嗡嗡作響。
石牌貼著掌心跳動,溫度從指尖往血脈裡鑽,倒讓我想起從前送夜宵時,保溫箱貼著肚皮的暖意——那時候總覺得燙得慌,現在倒盼著這熱度能多燒會兒,燒得神魂裡那些裂縫沒那麼疼。
看天!藥婆子的尖叫刺破浪聲。
我抬頭。
原本金紅的海麵突然沉了顏色,像被潑了碗濃血。
歸藏島方向的雲層裡浮著輪血月,比天上真月大了三倍不止,邊緣翻卷著黑紫色的霧氣,倒影不在水裡,反而懸在半空,像團燒紅的鐵烙在雲幕上。
藥婆子跌跌撞撞跑來時,手裡的陶碗地裂開,沸騰的陽井水濺在她青布裙上,騰起陣陣白汽:陽種共振失控了!
有人用血脈當引信,在點第四脈!她發簪歪在耳後,藥囊裡的當歸、茯苓撒了一地,平時總梳得整整齊齊的銀絲此刻黏成一綹,活像被雷劈過的老柳樹。
我剛要問,身側突然傳來悶響。
趙敏跪了下去。
她右手死死摳著左肩,指節泛白,連護甲都在石麵上刮出火星。
我蹲下去扶她,指尖碰到她後頸時被燙得縮回——她皮膚燒得像塊火炭。疼...她咬著嘴唇搖頭,冷汗順著下巴砸在我手背上,斷碑坡就不對勁了...每次用自由火使的令符,身體裡就有東西要往外鑽...我以為是心核崩解的餘波...
我掀開她衣領。
那枚蓮花狀的朱砂胎記正在滲血,細密的血珠順著鎖骨往下淌,在她月白勁裝前襟暈開朵紅梅。
更駭人的是胎記深處,暗紅色的符文像活過來的蚯蚓,正隨著血月的方位緩緩轉動,每轉一圈,趙敏的身體就抽搐一下。
藥婆子湊過來,渾濁的眼睛突然瞪得溜圓,枯枝似的手指直抖:母...母神契!
這是母神契的紋路!
可殷...殷夫人她...
老身來了。
沙啞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轉頭,看見兩個漁民抬著塊門板,上麵躺著個乾瘦的老嫗。
她裹著靛藍粗布被,白發用草繩隨便紮著,枯樹皮似的手卻緊緊攥著卷竹簡,指節泛著青:二十年前,殷姐姐咽氣前托我保管這個。
她說,若有日歸藏血月升,便交給能聽懂搖籃謠的人。
我接過竹簡。
竹片上的墨跡被海水泡得有些模糊,卻還能看清一行小字:莫讓我的孩子,變成他們想要的神。
嗡——
太陽穴突然炸開。
記憶裡突然浮起一團暖香,像浸了桂花蜜的繈褓。
有個模糊的身影抱著我輕晃,聲音哽咽卻溫柔:小無忌,睡吧...睡吧...搖啊搖,搖到歸藏橋...那是我從未記起過的片段,可此刻卻清晰得可怕,連她發間茉莉香粉的味道都能聞見。
是素素。藥婆子突然低呼,當年殷夫人跳崖前,我替她診過脈...她懷著孩子。
我懷裡的趙敏突然攥緊我衣襟,指甲幾乎要掐進肉裡:無忌...你的神魂...她聲音發顫,你剛才毀心核時,我在斷碑坡都能看見你頭頂的光...像要碎成星子。
石娘子到。
清冷的女聲從礁石後傳來。
我抬頭,看見那個總守著地宮入口的侍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