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老陳陶燈裡跳動的火苗,指腹無意識摩挲著懷裡的銅鈴殘片。
龍紋上的毛刺紮得掌心生疼,像根細針直往骨頭裡鑽——這東西不該出現在黑水驛,更不該和鎮北軍的印信扯上關係。
係統彈窗雖被我按滅,可後台的異常記錄就像根刺,紮得後頸發緊。
“晚兒姑娘?”老陳的聲音顫巍巍的,“這天要變了,您快回屋歇著吧。”他佝僂著背去添燈油,渾濁的眼睛映著“共治”二字,倒比我懷裡的主網令牌亮堂。
我應了一聲,轉身時靴底碾過幾粒沙,突然聽見沙丘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是笑掌櫃的旱煙味,辛辣裡混著點焦糊的麥香。
“趙盟首的密令。”他把個油皮紙包塞進我手裡,火星子在旱煙杆上明滅,“三日內返程述職,不帶物資,隻帶賬冊。”
我捏著紙包的手一緊。
密令上的朱砂印還沒乾透,沾了我指尖一點沙粒。
共治聯盟的規矩我懂,異常操作觸發三級審查,本應是分舵主來查,趙盟首親自召我...怕是有人把黑水驛的事捅到了中樞。
當晚我就著油燈翻老陳的賬本。
泛黃的紙頁上記著米麵油鹽,墨跡深淺不一,像不同人接力寫的。
翻到中間,一頁極薄的油紙“刷”地掉出來。
我湊近火折子,隱字慢慢顯形——“潰軍七人欲投光明頂,青溪渡口被偽令使截殺,信件儘毀”。
最後一行小字歪歪扭扭:“阿牛哥的春餅,後來送到幾回?”
油燈“劈啪”爆了個燈花,火星子濺在賬本上。
我慌忙去撲,指腹卻觸到紙頁上未乾的墨跡——老陳白天才補寫的。
原來他們不是逃兵,是被截斷了歸途的信鴿。
喉頭像塞了團浸了水的棉絮,我抹了把臉,發現手背全是濕的。
“你瞞下的是個站點,還是段曆史?”
月光突然漫進窗欞。
小昭立在簷下,發間銀飾閃著幽光,手裡還捧著那朵曇花。
我這才發現,白日裡綻開的花瓣不知何時又合上了,像顆裹著月光的珍珠。
“願力如風,藏不住的。”她指尖拂過我胸前的曇花,“但至少,要讓它多喘幾口氣。”說著她取出枚陶丸,封蠟上印著波斯總壇的六芒星,“靜心泥,能屏蔽心燈共鳴。若你被問得慌了...”
“我要他們看見我的眼睛。”我把陶丸收進衣襟,“清清楚楚地,撒這個謊。”
小昭忽然笑了,眼尾的淚痣跟著顫:“張教主當年也是這樣——寧肯被誤會,也要護著人心頭的燈。”她轉身時,月光在她裙角裁出條銀邊,“明日辰時,沙暴會起。”
她走後,我盯著窗外出神。
老陳的陶燈還亮著,像顆嵌在沙海裡的星子。
沙暴比小昭說的早了半個時辰。
我裹緊頭巾,看著風沙卷著碎石砸在驛站牆上。
係統提示彈窗跳了又跳,都是關於“異常操作”的風險預警。
我把賬本貼身藏好,摸黑進了後院的枯井——底下有條舊渠,是當年阿牛哥送單時挖的密道。
“真正的送單人,不在路上,就在變路上。”笑掌櫃的話突然在耳邊響起。
我摸著潮濕的磚壁往下爬,黴味嗆得人睜不開眼。
等鑽出塌陷的灶房,我已經換了身灰布裙,臉上抹了把灶灰——活脫脫個流浪廚娘。
運糧隊的老周頭是個話癆,見我蹲在路邊啃乾饃,甩著鞭子喊:“小娘子,搭個伴不?沙暴天落單,可要喂沙蠍了!”我應了聲,把半塊刻著共治標記的飯盒“不小心”掉在沙裡——這是留給笑掌櫃的信號。
“你這手變裝,比我當年在波斯學的還利索。”通訊器裡突然響起小昭的輕笑,“老周頭的運糧隊,三天後到中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