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那道金光還未完全沉進珊瑚叢,我胸口突然像被人攥住了心臟。
低頭再看那口鏽鐵鍋,鍋底認證·延續四個金紋竟泛起焦黑,像被無形的手倒著抹了把火——這是心燈體係在反噬。
教主!林晚兒的手從背後攥住我胳膊,她指尖涼得驚人,光明頂地宮方向......
淒厲的鐘聲穿透海浪撞進耳朵。
那是三十六盞鎮魂燈的引信在炸,每一聲鐘響都像拿錐子紮我太陽穴。
我想起三天前守燭嫗說過,當年成昆埋在碑林下的偽心燈,用的是被汙了魂的燈芯——此刻那些燈芯怕是要破封了。
傳功池的船!我拽著林晚兒往甲板跑,船家還沒反應過來,我已經運起九陽殘脈撞碎了船錨。
船身劇烈搖晃,林晚兒被我護在懷裡,卻還在拚命翻懷裡的信鴿竹筒:燈奴破封......韋法王被青銅燈芯貫穿......
海風灌進喉嚨,我嘗到血味。
老韋的燈芯本就燒得太旺,如今再被偽心燈反噬......
船靠岸時,光明頂已經被火幕裹成了紅球。
我踢開燒得劈啪響的門檻,焦糊味刺得人睜不開眼。
碑林中央的青銅燈台倒了三根,韋一笑被那根最粗的燈芯釘在碑座上,幽藍火焰從他心口往外竄,燒得他道袍成了碎片,可他的眼睛——那雙眼本該是鷹隼般的亮,此刻卻像蒙了層灰布,隻剩一張嘴機械地動:還我真主......還我長夜......
守燭嫗跪在他腳邊。
三十年沒離過碑林的老婦,此刻發髻散了,引火繩從她指縫裡垂下來,在地麵拖出一道灰痕。
她抬頭看我時,我看見她眼眶裡全是血絲:炸了地宮能斷偽心燈根,可......她喉結動了動,他這把火,還能醒麼?
我沒答話,直接跪在韋一笑對麵。
掌心按上眉心,共紋的灼痛順著血管往四肢竄——這是我和老韋當年為了鎮寒毒種下的共生紋路,此刻逆著運,等於拿我的命去勾他的魂。
萬千畫麵湧進腦子。
快腿幫那個紮羊角辮的小丫頭,雪地裡摔了七次,食盒護在懷裡沒沾半點雪;西域商隊的駱駝倒在沙暴裡,二十個人分最後半袋饢,沒一個人多拿;峨眉山下的盲眼老卒,攥著小女童的手在沙地上畫,沙粒漏進他指縫裡,像在種星星......這些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功績,是心燈長河最底下那層,被人踩過、被雨打過,卻始終沒滅的光。
老韋,我喘著氣,汗水滴在焦土上滋滋作響,你看——我抓住他手腕,把那些畫麵往他身體裡送,沒人喊你救命,可燈一直亮著。
你守的長夜,早有人接著跑了。
他突然劇烈顫抖。
幽藍火焰地竄高半丈,又地縮成個白亮的小團。
青銅燈芯發出嗚咽聲,像老驢拉破了的風箱。
韋爺爺。
細細的聲音從火幕外傳來。
灰燼童不知什麼時候摸了進來,他懷裡的陶罐被燒得滾燙,可他抱得死死的。你說過,睡前講故事的人不該一個人走。他掀開陶罐蓋子,一小撮灰白色的粉末飄出來——那是他埋在碑林後的十三位守燈人,是他撿了三年的殉道者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