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喉嶺的霧散了,可山風比往日更沉。
破鍋舊釜堆成的小山在殘陽下泛著銅鏽與陶裂的光,像一座未立碑文的墳。
林晚兒蹲在那堆沉默的金屬之間,指尖劃過一口寬腹鐵釜的邊緣——鍋底刻痕終於顯露出來:“乙巳·試三號”。
三個字細如刀鑿,卻讓她呼吸一滯。
這是母親的手筆。
七口鳴灶,是她幼時聽來的傳說。
母親總說:“灶不是器,是脈;飯不是食,是信。”那時她不懂,隻當是婦人絮語。
如今這口鍋躺在百姓送來的遺物之中,如同命運親手揭開了封印的一角。
她正欲翻轉細看,一道黑影落在鍋上。
趙鐵嘴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後,炭筆在手,神情凝重。
他沒說話,隻是俯身,在鍋沿畫了一道弧線,起自裂縫,止於耳柄,線條流暢得仿佛曾無數次這樣描摹過。
然後他抬起手掌,比了個焊接的手勢,又指了指天——雨夜。
接著,他用炭筆在泥地上寫下幾行字:
三十年前,雨夜。
一女子抱三灶求焊,言“聲要藏,火不能滅”。
合金含銀砂,異樣沉重。
我不知其意,隻覺此火……非為炊。
林晚兒心頭猛然一震。
銀砂?能隨音震發熱?
她立刻翻出隨身攜帶的《味圖譜》殘頁,顫抖著對照記載——“地脈有隙,需以諧金引之;聲波若合,火自岩心生”。
原來母親早就在布一張網,用七口特鑄鳴灶為節點,埋入民間,靜待共振之機。
這些鍋,從來就不是為了煮飯——它們是鑰匙,是引信,是沉睡的地火命門。
而今日萬千鍋口共鳴,並非偶然。
那是散落人間的記憶,在無聲中彼此呼喚。
“我們錯了。”林晚兒喃喃,“不是我們要喚醒地脈……是我們終於被它聽見了。”
她站起身,環視四周。
韓九姑抱著香料袋靜立,李三耳緊盯地層,小滿趴在鍋堆邊數著裂紋,阿青輕哼著謠曲,聲音像風拂過荒原。
林晚兒深吸一口氣,下令:“熔鍋。”
眾人一怔。
“所有送來之鍋,不論殘損,全數投入熔爐。我們要鑄一口新的灶——不靠一人之手,不承一家之火,而是千家斷片、萬口餘溫,熔作一體。”
趙鐵嘴盯著她看了許久,忽然點頭,挽起袖子走向角落那座半塌的鍛爐。
他拍了拍爐壁,火星竟從縫隙裡蹦出——這爐,也曾在三十年前燒過那場雨夜的火。
周嬸娘默默上前,從懷中取出一布包,層層打開,是一撮灰燼,色如霜雪。
“我男人臨終前攥著我的手,說……‘務必交還給燒飯的人’。”她聲音輕,卻穩,“他說,這灰,來自第一口同心灶的餘燼,二十年未冷。”
當灰燼落入爐中,火焰驟然一縮,繼而騰起幽青色火舌,爬滿爐壁,竟浮現出蛛網般的銀紋,一閃即逝。
午夜時分,新鍋成。
無銘,無飾,通體黝黑,仿佛吞噬了所有光。
阿青依《喚魂調》輕輕開口,歌聲未儘,鍋未鳴,大地卻微微一顫。
遠處山澗轟然迸發,溫泉水衝破凍土,蒸騰起白霧。
李三耳撲倒在地,耳朵緊貼岩石,猛地抬頭,雙目圓睜,瘋狂打出手勢:
下麵……有人在挖。
林晚兒沒有動。
她緩緩伸出手,掌心貼上鍋壁。
不是火烤的燙,而是像有什麼東西從地底反燒上來,順著銅鐵直抵血脈。
她閉眼,仿佛聽見無數低語——那些被毀的灶、被斷的炊、被逼吞下的冷飯與屈辱,都在這口鍋裡重新開口。
她低聲說:“不是我們在點火……是地,想醒了。”
風停了,星垂四野。
而在山外某處,一隻信鴿穿雲而下,羽尖沾血,落向城樓暗角的一盞孤燈。
燈下,蘇掌櫃展開密報,臉色驟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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