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掌櫃的手指在密報上微微發顫,不是因為恐懼,而是那墨跡未乾的幾行字像針一樣紮進她眼裡:鐵膳盟調集三百精銳,三日後辰時焚灶,清剿震喉嶺,以“鎮妖安民”為名,通緝所有參與鑄鍋者。
她抬頭望向窗外,夜霧沉沉,城樓簷角的風鈴啞了已有七日。
可就在昨夜,東南方向卻傳來一陣異樣的嗡鳴——那是炊煙升騰時與山氣相撞的聲音,細聽竟似有人低語。
“他們來了。”她喃喃。
次日清晨,民議堂前的石階已被踏得發亮。
周芷若立於堂中,素衣如雪,眉心緊鎖。
陳篾匠抱著一隻舊甑進門時,竹筐咯吱作響,像是背著一段不肯入土的往事。
田三婆蹲在門檻外,默默將一把灰燼藏進袖口。
吳跛子最後一個到,瘸腿拖在地上,獨眼望著地麵,仿佛怕看見誰的眼睛。
“撤。”有人低聲說。
“不能撤!”小滿跳起來,“新鍋才成,地脈已動!”
“動又能如何?”另一人冷笑,“你拿什麼擋刀?飯勺還是湯瓢?”
堂內頓時炸開。
爭吵聲、拍桌聲、怒罵聲混作一團。
有人說走,有人說守;有人要埋鍋,有人要舉火。
理性與熱血在狹小的空間裡撕扯,像一口煮沸卻無蓋的鍋,蒸汽亂竄,眼看就要崩裂。
就在這時,門被推開。
蘇掌櫃走了進來,手裡攥著一塊焦黑布片。
她沒說話,隻是將布片攤在桌上,又緩緩潑上一碗堿水。
眾人屏息——那布上竟浮現出一行蠅頭小字,筆跡顫抖卻堅定:
鍋在人在,灰冷火移。
“這是金陵醉仙樓的灶台裹布。”她聲音不高,卻壓下了所有喧囂,“三天前,他們的灶被砸了,掌櫃吊死在梁上。可就在昨夜,揚州、襄陽、太原……七座城池同時熬起一鍋野菜湯,火候一致,鹽量相同,連揭蓋的時間都分毫不差。”
她環視眾人:“你們以為我們在孤戰?不。這天下千家萬戶的灶,早就在暗處連成了鏈。一處斷,煙即傳;一灶滅,火北移。他們燒得掉一口鍋,燒不滅千萬口爐。”
堂內寂靜如淵。
周芷若緩緩走近,指尖輕觸那行字跡。
她忽然明白了母親臨終前為何執意留下那碗清湯——不是遺物,是信物;不是滋味,是號令。
她抬起頭,目光清冽如井水:“不撤。”
眾人驚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