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部醫院的休養短暫而壓抑。張元能感覺到無形的目光時刻縈繞,不僅僅是楊間,似乎還有其他勢力在暗中觀察著他這個剛從精神崩潰邊緣拉回來的“特殊案例”。他必須儘快離開這個透明的牢籠。
出院後,他第一時間嘗試通過那個加密代碼聯係“數據幽靈”老李。他沒有提及具體細節,隻是模糊地表達了對“意識與規則關聯性研究”的進一步興趣,並暗示自己在之前的“實驗”中有了一些“難以解釋的體驗”,希望獲得指導。
回複來得很快,同樣簡潔而cryptic隱秘):“資料已更新至安全節點。注意,‘模型’構建需謹慎,初始‘參數’影響深遠。近期勿再進行高風險‘字段寫入’。”
信息附了一個新的、更複雜的解密密鑰和坐標,指向總部數據庫深處一個偽裝成廢棄日誌存檔的加密空間。
“模型”?“參數”?“字段寫入”?老李似乎用一種高度抽象的技術隱喻來指代規則修改和錨點構建。他在暗示張元剛剛建立的“情感錨點”隻是初始模型,需要小心完善,並且警告他不要再像之前那樣冒險強行“拓印”他人情感。這進一步證實了“數據幽靈”對他所做之事的了解程度,深不可測。
張元心情沉重地破解了加密空間。裡麵新增的資料更加深入,涉及一些關於“意識海理論”、“信息本體論”的玄奧內容,甚至提到了“規則共鳴可能導致意識備份或汙染”的可怕猜想。一份被高度塗黑的檔案摘要似乎提及,曆史上某些試圖直接“編輯”自身意識或規則感知的案例,最終都導致了認知崩潰或更詭異的“同化”現象。
這些資料沒有提供具體方法,卻像是一張張危險區域的地圖,警告著前路上的陷阱。張元意識到,強化錨點不能依靠外部掠奪,必須從內部挖掘,但這恰恰是他最困難的。
就在他一籌莫展時,一個意想不到的契機出現了。總部內部係統通告,為緩解靈異事件對工作人員造成的長期心理壓力,將定期舉辦一些“心理健康促進活動”,其中包括一個名為“情感共鳴沙龍”的試點項目,鼓勵員工在安全可控的環境下,分享和感受積極的情感體驗,運用了一些經過嚴格審查的、具有微弱情緒引導作用的靈異物品輔助。
這個項目立刻吸引了張元的注意。安全、可控、引導積極情感——這似乎正是他目前需要的!雖然效果可能微弱,但至少是一條正軌,遠比他自己冒險去“拓印”要安全得多。
他立刻報名參加。沙龍在一個布置溫馨的房間裡進行,參與者不多,氣氛輕鬆。主持者是一位溫和的心理醫生,使用的輔助物品是一盞被稱為“暖光之盞”的古老油燈,據說其光芒能輕微喚起人們內心的平靜與溫暖記憶。
當柔和的燈光籠罩全場,伴隨著心理醫生的引導語,張元努力放鬆自己,嘗試去回想那些可能存在的、被遺忘的溫暖瞬間。起初依舊是一片模糊,但或許是“暖光之盞”的微弱作用,又或許是那個新生的“悔恨錨點”間接穩定了他的意識,他竟真的捕捉到了一些極其稀薄的碎片:
——穿越前,某個冬日傍晚,母親遞過來的一杯熱牛奶,氤氳的熱氣模糊了窗戶上的冰花……
——小學時,第一次考滿分,父親粗糙的大手用力揉著他頭發的感覺……
——甚至……還有剛剛穿越,陷入絕境時,那股不甘滅亡、拚命想要抓住一線生機的、純粹的求生欲……
這些情感細微、短暫,遠不及老人的悔恨那般強烈,但它們真實地源自他自身,帶著一種獨特的“歸屬感”。他引導著這些細微的暖流,如同溪水彙入乾涸的河床,緩緩流向意識深處的那個“錨點”。
奇妙的事情發生了。那個原本冰冷、苦澀的“結”,在接觸到這些源自自身的、微弱卻真實的情感時,似乎微微顫動了一下,表麵那尖銳的棱角仿佛被軟化了一絲,雖然依舊不溫暖,但不再那麼刺痛,多了一點……韌性?
有效!這種方式雖然緩慢,但確實在起作用!它是在“滋養”而非“替換”錨點,風險小得多。
沙龍結束時,張元感到一種久違的、精神上的輕微舒緩。這讓他看到了希望,一條可以持續強化自身、對抗遺忘的可行之路。
然而,他並未放鬆警惕。他知道,無論是“數據幽靈”的暗中觀察,還是楊間那從未遠離的冰冷注視,都不會因為他的暫時安穩而停止。就在他離開沙龍房間,走在回辦公室的走廊上時,那種被窺視的感覺再次清晰地傳來。
他不動聲色地用眼角的餘光掃過,並沒有看到楊間的身影。但在他經過一個光潔如鏡的金屬裝飾牆麵時,一瞬間的倒影中,他似乎看到,在走廊儘頭的拐角陰影裡,有一個極其模糊的、如同數據失真般的虛影一閃而過。
那不是楊間。那是……“數據幽靈”的監視?還是彆的什麼?
張元的心沉了下去。他意識到,總部這個看似龐大的庇護所,實則是一個更加複雜的深淵。他在利用總部的資源強化自身,而總部深處的某些存在,也在利用他作為觀察和實驗的對象。
情感的回響讓他暫時站穩了腳跟,但腳下的地麵,遠非堅實。他必須更快地成長,在徹底淪為“實驗品”或“獵物”之前,獲得足以自保、甚至反擊的力量。而這一切的前提,是守住那個正在被慢慢滋養的、關乎他存在根本的“錨點”。
前路漫漫,危機四伏。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這數據的深淵和情感的迷霧中,謹慎地邁出每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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