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的陽光像一層被過濾的蜜,從紗簾縫隙裡緩緩淌進來,落在vip病房的米色地毯上,連塵埃都被鍍成金粉。
蘇念星醒來時,空氣裡浮著淡淡的奶香與消毒水交織的味道,像雨後初晴的青草與熱牛奶。
她循聲側頭——
小搖籃裡,女兒陸星瑤正發出貓一樣的呼吸聲,粉嫩的小拳頭抵在臉頰旁,像攥住了一朵雲。
而那個在商場上殺伐決斷的男人,此刻正弓著背,雙手搭在搖籃邊緣,指節因過度專注而微微發白。
他穿一件被寶寶口水漬出地圖的純棉t恤,鎖骨處還沾著半乾的小米粥,卻依舊帥得發光。
“噓——”
陸廷淵用氣音自言自語,仿佛聲音稍大就會驚走一場美夢。
他伸出一根手指,想替女兒撥開額前細軟的胎發,指尖卻在距離0.5厘米處緊急刹車——
“她頭皮是不是太軟了?萬一我手重……”
這糾結的小聲咕噥,讓蘇念星的心口像被羽毛刷過,又暖又癢。
“廷淵……”她剛一出聲,男人立刻轉身,眼底還殘留著未褪儘的緊張。
“醒了?有沒有哪裡疼?渴不渴?我先給你倒溫水,再按鈴叫護士量血壓。”
一連串問句像機關槍,卻帶著軟得化糖的尾音。
蘇念星搖頭,目光越過他肩頭:“瑤瑤鬨了嗎?”
“乖得很,就剛才‘喵’了兩聲,我拍一拍又睡了。”
他說到“拍”字時,耳尖可疑地發紅——
天知道,昨晚護士教的“空心掌輕拍”被他完成“少林連環掌”,小奶團子當場哭得打嗝,最後還是人家自救用噓聲才哄好。
話音未落,搖籃裡突然傳來“咕唧”一聲小奶音,像含在喉嚨裡的泡泡被戳破。
緊接著,星瑤的眉心皺出淡淡的“川”字,嘴角往下彎,空氣瞬間進入倒計時——
“3、2、1……哇——!”
細卻穿透力極強的哭聲炸裂,陸廷淵條件反射般立正,進入一級戰備。
“報告長官,敵方已開火!”
他低聲吐槽,動作卻輕得像拆炸彈,雙手插入繈褓底部,把女兒托成一隻小粽子,然後——
整個人僵成雕像。
“尿了?”蘇念星提醒。
“對!尿不濕!”
男人三步並作兩步衝向護理台,修長的手指在粘扣上跳舞,卻跳成了踢踏——
“嘶啦”一聲,粘扣反彈,清脆地打在他手背上,瞬間紅了一條。
他倒抽氣,卻顧不上疼,把臟尿布拎起來,像拎起一隻投降的小白旗。
新尿布展開——正麵?反麵?
圖案朝裡還是朝外?
他腦子裡的使用說明書像被寶寶哭成碎片,越急越拚不回原圖。
“反了。”蘇念星軟軟出聲。
陸廷淵耳根“騰”地燒起來,火速翻頁,結果另一邊粘太緊,星瑤的小屁股被勒出紅印,哭聲瞬間飆高八度。
“對不起對不起,爸爸輕一點……”
他哄娃的調子帶著顫,像走音的搖籃曲,額頭滲出細密汗珠,順著睫毛滴在女兒包屁衣的小草莓上,暈開一朵深色的花。
終於換好,星瑤卻打了個小奶嗝,濕漉漉的眼睛眨巴兩下,小嘴開始左右覓食。
“餓了嗎?爸爸去衝奶!”
陸廷淵如獲大赦,衝向吧台,背影寫著“風蕭蕭兮易水寒”。
恒溫水壺45c,先加水後加粉,兩平勺——
他默念備忘錄,像背並購合同條款。
可手腕一抖,奶粉撒成小雪峰,勺底一塊結塊死活搖不散。
輕搖?快搖?
泡沫多了會脹氣,結塊多了會消化不良。
他乾脆把奶瓶夾在臂彎,像調酒師shake一樣緩緩旋轉,眼神虔誠得能點燃聖火。
“手腕內側試溫——”
奶珠滾在皮膚上,他眉峰一擰:“燙!”
加涼水,再試:“涼!”
來回三次,奶液終於變成“爸爸牌”黃金溫度。
他舒口氣,把奶嘴送到女兒嘴邊。
星瑤卻嫌棄地扭頭,小腦袋轉得跟撥浪鼓似的,哭聲升級成暴風小號。
“寶貝,給點麵子……”
陸廷淵蹲成馬步,一手托娃,一手捏奶瓶,姿勢尷尬得像在跳芭蕾。
他嘗試輕觸她唇角,被小拳頭“啪”地拍開,奶漬濺自己一臉。
那模樣,讓蘇念星笑到牽動傷口,“嘶”地倒抽氣。
“彆急,讓她先聞聞你的味道。”
蘇念星軟聲指導。
陸廷淵立刻把奶瓶擱一邊,先用手背蹭了蹭星瑤的鼻尖,再輕觸奶嘴。
小家夥終於張嘴,含住,發出滿足的“嘖嘖”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