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毒蛇已經出洞，毒計已經昭然。
而獵人，看到了陷阱的全貌。
沈棠拿起水瓢，舀起一瓢冷水，慢慢澆在滾燙的灶台鐵板上。
嗤——！
刺耳的白氣升騰而起，瞬間彌漫了整個狹小、油膩的廚房，模糊了那張毫無表情的、蒼白的臉。
白氣中，似乎傳來一聲極輕、極冷的低語，如同冰片碎裂：
“黑省……紅旗生產大隊……很好。”
那張折疊的、印著“沈棠”偽簽名和“文盲”字樣的下鄉回執單，
緊貼著沈棠心口最內側的皮膚。
薄薄的紙張像一塊燒紅的烙鐵，無時無刻不在灼燒著她的神經，提醒著她沈家那令人作嘔的算計和即將到來的“流放”。
但沈棠的臉上，依舊是那副近乎麻木的平靜。
她像一台設定好程序的機器，沉默地執行著沈家下達的每一項勞役指令，甚至比以往更加“馴服”。
挑水時腳步更加沉重緩慢，
劈柴時喘息聲更重，
洗衣服時頭埋得更低。
她完美地扮演著一個重傷未愈、
被繁重勞作壓垮、
對未來茫然絕望的孤女形象。
這份過分的“順從”和“虛弱”，
讓張翠花和王春花愈發得意，
警惕心也降到了最低。
她們的目光越過沈棠，
仿佛她已是一具行屍走肉，
隻待日期一到，就會被掃地出門。
沈玉珍更是毫不掩飾她的幸災樂禍，時常故意在沈棠麵前晃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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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擺她新買的紅頭繩或者抱怨天氣太熱，
仿佛沈棠即將去的不是黑省的冰天雪地，而是什麼度假勝地。
沈家的輕視和放鬆，正是沈棠需要的掩護。
在她們看不見的陰影裡，一場精密而無聲的反擊正在悄然鋪開。
時間在沈棠精密如鐘表齒輪般的運轉中，滑向七月底。
距離那張回執單上的出發日期——8月5日，隻剩不到十天。
沈家沉浸在一種虛假的“輕鬆”和“喜悅”中。
沈富貴的小組長任命書似乎快下來了。
沈玉珍因為不用下鄉而整天喜氣洋洋。
張翠花和王春花看沈棠的眼神，已經像是在看一個即將被處理的包袱，言語間的刻薄都少了幾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迫不及待的冷漠。
這天傍晚，飯桌上格外“豐盛”。
張翠花難得地炒了兩個雞蛋，還切了一小碟臘肉。
沈富貴抿著小酒，紅光滿麵。
“媽，戶口本您收好了吧？”
沈富貴看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鎖著呢！丟不了！”
王春花扒拉著飯，頭也不抬。
“嗯，那就好。”
沈富貴點點頭，目光掃過角落裡默默啃著窩頭鹹菜的沈棠，語氣帶著一種虛偽的“關懷”，
“棠丫頭，去黑省的東西，讓你大伯母這兩天給你拾掇拾掇。雖然地方艱苦點，但也是響應號召，光榮！到了那邊好好乾，彆給咱老沈家丟臉！”
沈棠低著頭，沒有任何反應，隻是咀嚼的動作停頓了一瞬。
“聽見沒？你大伯跟你說話呢！”張翠花用筷子敲了敲碗邊，聲音尖利。
沈棠緩緩抬起頭，臉上依舊是那副木然的表情，眼神空洞地看著沈富貴，嘶啞地應了一聲：
“嗯。”
她的順從，讓沈富貴滿意地點點頭，不再看她，繼續和沈大寶說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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