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街道辦出具,王主任親自執筆。
內容明確:沈棠與沈富貴等七人斷絕一切親屬關係,自此生死嫁娶,各不相乾!沈富貴、王春花作為“監護人”和張翠花作為主要當事人,被迫按下了血紅的手印。
沈棠也按下了自己的指印。
文書一式三份,街道辦、沈家、沈棠各執一份。
在王主任和劉乾事的監督下,王春花如同剜心割肉般,顫抖著從枕頭下摸出鑰匙,打開了那個被她視為命根子的小木匣。
裡麵果然有一本存折和一小卷用橡皮筋捆著的現金。
存折上的數字讓王主任和劉乾事都倒吸一口冷氣,餘額一千五百五十多元,現金卷裡是三十多塊。
在沈棠冰冷的目光和王主任的逼視下,王春花哭嚎著數出了一千元現金,顫抖地遞給了劉乾事。
劉乾事清點後,轉交給沈棠。
沈棠看都沒看,直接塞進懷裡,實則是空間。
沈棠在王主任和劉乾事的陪同下,回到了她如同牢籠的閣樓。
她的“個人物品”少得可憐:幾件打滿補丁、洗得發白的破舊衣褲,一條薄得透光的舊棉被。
最重要的,是母親蘇婉清的遺物:一個邊緣磨得發亮的舊鐵皮餅乾盒。
裡麵隻有幾樣東西:一張蘇婉清年輕時的黑白小照,笑容溫婉,眼神清澈,
一枚磨得光滑的桃木小梳子,一個褪了色的紅絨布小包,裡麵包著一縷胎發和一粒小小的銀質長命鎖,還有一本薄薄的、紙張發黃的筆記本,扉頁寫著“婉清工作筆記”,裡麵大多是些看不懂的化學公式和符號。
這就是母親留下的全部。
沈棠緊緊抱著那個冰冷的餅乾盒,指尖微微顫抖。
屬於原主沈棠那份對母親的思念和悲傷,在這一刻悄然融入了她的意識深處。
劉乾事直接從張翠花那條圍裙口袋裡,將當月的所有烈屬補助票證,糧票15斤,油票半斤,肉票半斤,布票三尺,全部搜出,當眾點清,交給了沈棠。
整個過程,沈家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和怨毒的低氣壓中。
沈富貴蹲在牆角,抱著頭,像是一夜老了十歲。
張翠花坐在地上,拍著大腿哭天搶地,咒罵沈棠“白眼狼”、“不得好死”。
王春花抱著空了大半的木匣,老淚縱橫。
沈玉珍躲在屋裡不敢出來。沈大寶被這陣仗嚇傻了。
當沈棠抱著那個小小的餅乾盒,拿著分家文書和一卷鈔票、一疊票證,在王主任、劉乾事以及幾位同情鄰居李嬸、孫奶奶的簇擁下,
走出沈家那棟曾經屬於她父母的小樓時,
夕陽的餘暉正灑在軍區大院的屋頂上,染上一層溫暖的金色。
她站在院門口,回頭看了一眼那棟小樓。
門內,是沈家人怨毒而絕望的目光。
彆墅,暫時無法收回。
沈家霸占已成事實,街道辦也沒有權力強行驅逐。
但沈棠知道,這隻是開始。
分家文書和今天這場鬨劇,已經埋下了釘子。
隻要她活著,隻要她強大起來,這棟房子,遲早要物歸原主。
“沈棠同誌,你……”
王主任看著這個瘦弱卻眼神堅毅的女孩,心情複雜,
“以後有什麼困難,可以來街道辦找我。”
“謝謝王主任,劉乾事。”
沈棠微微躬身,聲音平靜無波,帶著一種劫後重生的疏離感,
“我想先去招待所住一晚,明天去買點下鄉的東西。”
她沒有再看沈家一眼,抱著母親的餅乾盒,挺直了單薄卻仿佛蘊含著無窮力量的脊背,在幾位鄰居關切的目光中,一步一步,堅定地走向大院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