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棠悄無聲息地翻過自家院牆,
落地時連一絲塵土都沒驚起。
院子裡靜得可怕,
隻有雪寶趴在老杏樹下的陰影裡,
喉嚨裡滾著極低的呼嚕,
琥珀色的眼睛在黑暗中警惕地掃視著院牆四周。
看到沈棠回來,它龐大的頭顱微微抬起,又輕輕放下。
沈棠沒進屋,徑直走到水缸邊,舀起半瓢冰涼的井水,仰頭灌下去。
冷水滑過喉嚨,壓下心頭那股翻騰的燥意和血腥氣。
她抹了把臉,水珠順著下巴滴落,
砸在乾燥的泥地上,瞬間洇開一個小點。
周明。
那個省農科院的技術員。
油亮的分頭,金絲眼鏡,白淨麵皮,還有那雙擦得鋥亮卻沾著後山紅膠泥的黑皮鞋。
公文包裡那聲細微的“哢噠”聲,到底是什麼的聲音,在她腦子裡反複回響。
不能等。
夜長夢多。
她走到牆角那堆農具旁,蹲下身。
手指在冰冷的鐵鋤木柄上劃過,最終停在了一把半舊的柴刀上。
刀身不算長,但刃口磨得雪亮,
握在手裡沉甸甸的,帶著一種原始的、令人心安的殺伐氣。
她掂了掂,反手將刀插進後腰鬆垮的褲腰帶裡,
冰涼的鐵片緊貼著尾椎骨。
“雪寶。”
她低喚一聲。
老杏樹下的白色巨影無聲站起,踱到她腳邊,巨大的頭顱蹭了蹭她的腿。
“守著家。”
沈棠的聲音壓得極低,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任何人靠近,除了我,咬。”
雪寶喉嚨裡滾過一聲沉悶的嗚咽,算是回應。
它龐大的身軀再次伏低,徹底融入樹下的濃黑,隻有那雙在暗夜裡微微反光的獸瞳,如同兩點幽冷的寒星。
沈棠不再耽擱。
她像一道融入夜色的影子,再次翻出院牆。
這一次,目標明確——大隊部旁邊那間閒置的土屋。
夜更深了。
村子裡死寂一片,連狗都懶得叫喚。
隻有風刮過屋頂茅草的沙沙聲,還有遠處偶爾傳來的幾聲夜梟啼鳴,更添幾分陰森。
土屋孤零零地杵在村尾,離大隊部主院有段距離,
旁邊就是一片荒廢的菜園子,
雜草叢生。
窗戶紙透著一點極其微弱的、昏黃的光暈,像鬼火。
沈棠沒有走正門。
她繞到屋後,那裡牆根堆著些爛柴火和破瓦罐。
她像壁虎一樣貼著冰冷的土牆,耳朵緊貼著牆麵。
裡麵很安靜。隻有極其細微的、紙張翻動的沙沙聲,
還有…一種極有規律的、輕微的“嘀嗒”聲?像老式座鐘的秒針,又比那更輕、更脆。
周明還沒睡。
沈棠屏住呼吸,身體緊貼牆壁,慢慢挪到後窗下。
窗戶糊著厚厚的舊報紙,早已發黃發脆。
她伸出食指,用指甲極其小心地在報紙邊緣、靠近窗框木縫的地方,
劃開一道幾乎看不見的細縫。
一隻眼睛湊了上去。
昏黃的煤油燈光下,周明背對著窗戶,坐在一張破舊的條凳上。
他麵前的小木桌上,攤開著一個攤開的牛皮公文包!
包裡露出的東西,讓沈棠的瞳孔驟然收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