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承言的聲音不大。
百來萬。
這個數字,對在座的律師們來說,不算天文數字,但也絕不是一個小數目。
尤其,還是從一個單乾的、專打離婚官司的律師嘴裡說出來的。
空氣中那短暫的凝滯被打破,先前那個陰陽怪氣的同學。
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又扯出一個更誇張的弧度。
“謔,沒想到離婚律師現在這麼賺錢啊。”
“一年一百萬,這可比我們辛辛苦苦做金融業務掙得多了。”
他這話一出,旁邊立刻有人附和。
“就是啊,早知道我也從我們所的非訴業務轉去做民事案件了”
“天天跟那些招股書打交道,頭發都快掉光了,也沒見掙這麼多。”
“還是陸承言有眼光,從天啟那種大律所出來,一下就找準了風口,這不就起飛了嘛。”
這些話聽著像是恭維,可那酸溜溜的語氣,任誰都能聽出裡麵的嫉妒與不爽。
他們中的大多數,都在所謂的精品所或者規模所裡。
聽上去光鮮亮麗,可實際上,作為授薪律師,刨去各種成本和律所分成。
真正能落到自己口袋裡的,一年能有個五六十萬就算頂天了。
陸承言賺得比他們多,這件事本身,就讓他們心裡極度不平衡。
陸承言拿起桌上的玻璃水杯,杯壁上凝結的水珠冰涼,正好貼合著他手心的溫度。
他喝了一口水,潤了潤有些發乾的喉嚨。
然後,他將水杯輕輕放在桌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整個喧鬨的角落,因為這個微小的聲音,再次安靜下來。
陸承言的目光掃過周圍幾張各懷心思的臉,表情變得嚴肅起來。
“不管是金融律師、民事律師還是離婚律師,能真正幫客戶解決實際煩惱的,才是好律師。”
他的聲音沉穩而清晰,帶著一種不容置喙的專業性。
“我從業這麼久,接手的離婚官司,從沒輸過。”
“靠勝訴賺錢,難道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這幾句話擲地有聲,像一把把小錘子,敲在了在場每個人的心上。
剛才還嘰嘰喳喳的幾個同學,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
他們無法反駁。
律師這行,終究是靠實力和戰績說話的。
傅景行一直站在旁邊,冷眼看著這一切。
他看到自己的跟班們被陸承言幾句話就堵得啞口無言,臉上的輕蔑更盛。
他忍不住嗤笑一聲,插了進來。
“離婚官司大多都是庭前調解”
“說白了,就是對方不想把事情鬨大、撕破臉皮,給你個麵子而已。”
“這算不上什麼真本事。”
他心裡極度不服。
想他傅景行,在海州頂級的紅圈所裡做金融訴訟,經手的案子哪個不是幾千萬上億的標的。
可即便如此,他的勝訴率也才將將超過百分之五十。
陸承言一個專接雞毛蒜皮離婚案的,憑什麼敢說自己從沒輸過。
這話一出,氣氛又緊張起來。
陸承言緩緩抬起眼,目光終於直直地對上了傅景行。
那眼神平靜無波,卻帶著一股洞悉一切的銳利。
“傅律師在紅圈所,一年接那麼多大案子,成功做到庭前調解、讓客戶滿意的,有幾次啊?”
一句話,如同一支精準的利箭,正中靶心。
傅景行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最大的痛點,就是這個。
他接的案子標的額雖然大,但對手也同樣是頂級律所的精英。
雙方往往殺得天昏地暗,最後就算贏了,客戶也常常是元氣大傷,根本談不上什麼滿意。
至於庭前調解,更是天方夜譚。
那種級彆的商業訴訟,一旦啟動,就沒有回頭路。
陸承言這個問題,直接揭開了他光鮮外表下最難堪的現實。
傅景行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漲成了豬肝色,嘴巴張了張,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包廂內的氣氛,瞬間變得劍拔弩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