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點半，玄關處終於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詩雅雨正坐在沙發上疊嬰兒襪子，聽到動靜，手指下意識地頓了頓——這已經是章鵬連續第五天晚上八點後回家了。
“回來了？”她抬頭看向門口，章鵬剛換完鞋，就把公文包隨手扔在鞋櫃上，臉上帶著明顯的疲憊，卻更多是一種“終於逃離”的鬆懈。
“嗯，項目趕進度，加了會兒班。”章鵬一邊說，一邊走到沙發旁坐下，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屏幕上立刻跳出他追了很久的球賽，他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連看都沒看詩雅雨一眼。
餐桌上還擺著林香下午做的剩菜，一碗油膩的紅燒肉，一盤已經涼透的炒青菜，還有半碗沒喝完的玉米粥。詩雅雨中午沒怎麼吃，晚上又被林香指揮著擦了兩個小時窗戶，早就餓得胃疼，卻一直沒敢動筷子——林香說“等鵬鵬回來一起吃，一家人吃飯熱鬨”，結果章鵬回來後，根本沒提吃飯的事。
“要不要熱一下菜？你應該餓了吧。”詩雅雨放下手裡的襪子，起身想去廚房。
“不用了，我在公司樓下吃了碗麵。”章鵬頭也沒回，眼睛緊緊盯著屏幕，“你自己吃吧，或者等媽回來讓她給你熱。”
詩雅雨的腳步頓在原地，心裡像被冷水澆過一樣涼。林香下午說要去“給未來孫子買小衣服”，出門後就沒回來，電話也沒人接，顯然是故意避開這個壓抑的家。而章鵬，明明知道她一天沒怎麼吃東西，卻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沒有，更彆說問問她今天過得怎麼樣，有沒有被林香為難。
她慢慢走回沙發旁坐下，看著章鵬專注看球賽的側臉，突然覺得無比陌生。這個曾經在她生病時會連夜送藥、在她加班時會等她回家的男人，現在卻成了最冷漠的旁觀者，對她的委屈和痛苦視而不見。
“章鵬，我有話想跟你說。”詩雅雨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什麼事？等會兒再說，這球賽快結束了。”章鵬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眼睛依舊盯著屏幕。
詩雅雨深吸一口氣，壓下心裡的委屈：“媽今天讓我擦了一下午窗戶，我差點從凳子上摔下來。還有，她做的菜太油膩太鹹，我吃了總吐，跟她說了好幾次，她都不聽，還說我矯情。”
章鵬終於把目光從屏幕上移開，看向她，卻皺起了眉頭：“擦窗戶？媽怎麼讓你乾這種活？你沒跟她說你懷著孕，不方便嗎？”
“我說了，可她不聽，還說孕婦要多活動，不然生孩子沒力氣。”詩雅雨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委屈，“她還總說我嬌氣，說她懷你的時候快生了還在地裡乾活。”
“媽也是為了你好，她那代人都是這麼過來的，不知道現在孕婦這麼金貴。”章鵬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敷衍，“你多體諒體諒她，她年紀大了，脾氣是急了點，但沒壞心眼。”
“體諒？”詩雅雨看著他，眼眶忍不住紅了，“我體諒她，誰體諒我？我懷著孕，每天被她指揮著乾這乾那，吃不好睡不好，還要被她罵矯情。你呢？你除了逃避，還會做什麼？你有沒有想過，我也是個普通人，我也會累，也會委屈，也需要人關心？”
“你怎麼說話呢？什麼叫我隻會逃避？”章鵬的臉色沉了下來，聲音也提高了幾分，“我每天在公司累死累活，還不是為了這個家？為了給你和孩子多掙點錢？你在家就不能少點事，彆總跟媽鬨矛盾，讓我省點心嗎？”
“鬨矛盾？是我想鬨矛盾嗎？”詩雅雨氣得渾身發抖，“是她每天找我的麻煩，是她把我當傭人使喚，是她根本不把我當孕婦看待！你看不到嗎？你明明都知道，卻假裝沒看見，還怪我事多！”
“我怎麼沒看見？我隻是覺得沒必要斤斤計較！”章鵬站起身，煩躁地在客廳裡踱步，“媽是我媽，你是我老婆，你們都是我最親的人，我夾在中間很難做！你就不能忍一忍嗎？等孩子生下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忍一忍？”詩雅雨輕輕笑了，笑聲裡滿是絕望，“從買房到現在，我忍了多少次？我忍了你們家的算計，忍了沒有婚禮和彩禮，忍了沒有結婚證，現在還要忍你媽的刁難和你的冷漠。章鵬，你告訴我，我還要忍多久？我到底要忍到什麼時候，一切才會好起來？”
章鵬被問得啞口無言，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他知道詩雅雨說得對，他知道自己對不起她，可他就是沒辦法跟母親對抗，沒辦法承擔起一個丈夫和父親的責任。他隻能選擇逃避，選擇用“忍一忍”來敷衍她，來掩飾自己的懦弱和自私。
“我累了，想早點休息。”章鵬避開詩雅雨的目光，拿起公文包走向臥室，“你也早點睡吧，彆想太多了。”
看著章鵬逃也似的背影，詩雅雨再也忍不住，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了下來。她坐在空蕩蕩的客廳裡，看著電視上還在播放的球賽，聽著窗外偶爾傳來的汽車鳴笛聲，第一次感到如此徹底的孤獨和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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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起自己曾經的期待，想起自己以為的“幸福家庭”，想起章鵬曾經的承諾，現在看來，都像是一場可笑的夢。這個家，沒有溫暖，沒有尊重，沒有關心，隻有無儘的算計、冷漠和逃避。她就像一個被困在牢籠裡的囚徒，明明看得見外麵的陽光，卻怎麼也逃不出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詩雅雨才慢慢站起身，走到餐桌旁。飯菜已經徹底涼了，她拿起筷子，夾了一口紅燒肉放進嘴裡。油膩的味道在嘴裡散開，胃裡立刻翻江倒海，她卻強忍著沒吐出來，一口一口地往下咽。她知道，她必須吃飯，必須保持體力，必須好好保護肚子裡的孩子。為了孩子，她就算再孤獨，再無助，也必須堅持下去。
就在這時，手機響了，是蘇微打來的。詩雅雨深吸一口氣，擦乾眼淚，接通了電話。
“雅雨，最近怎麼樣？林香沒再為難你吧？”蘇微的聲音帶著關心，像一股暖流，瞬間溫暖了她冰冷的心。
“我沒事，挺好的。”詩雅雨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媽她……也挺照顧我的。”
“真的嗎？你彆騙我。”蘇微的語氣裡帶著一絲懷疑，“要是她再欺負你，你一定要跟我說，我幫你想辦法。”
“嗯，我知道了，謝謝你，姨媽。”詩雅雨的聲音裡帶著一絲哽咽，“時間不早了，你也早點休息吧，我明天還要去產檢。”
掛了電話，詩雅雨靠在餐桌上，眼淚又忍不住掉了下來。她知道，蘇微是真心關心她，可她不想讓蘇微擔心，不想讓蘇微為她的事操心。她隻能把所有的委屈和痛苦都咽進肚子裡，一個人默默承受。
臥室裡傳來章鵬打遊戲的聲音，鍵盤敲擊聲和鼠標點擊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刺耳。詩雅雨知道，章鵬又要熬夜打遊戲了，他寧願在虛擬世界裡逃避，也不願意麵對現實，麵對她和這個冰冷的家。
她慢慢走到陽台，看著窗外的萬家燈火。每一盞燈後麵，都應該有一個溫暖的家吧？都應該有一個關心她、愛護她的人吧？可她的家，卻隻有無儘的冷漠和逃避。
詩雅雨輕輕撫摸著肚子，對著裡麵的孩子小聲說：“寶寶，對不起，媽媽沒能給你一個溫暖的家，沒能讓你感受到爸爸的愛。但媽媽向你保證，就算隻有媽媽一個人，也一定會拚儘全力保護你，讓你健康快樂地長大。”
肚子裡的孩子輕輕動了一下，像是在回應她的話。詩雅雨笑了笑，眼淚卻掉得更凶了。她知道，未來的路還很長，還會有很多困難和挑戰，但隻要孩子在她身邊，她就有勇氣走下去，就有信心為自己和孩子，闖出一片屬於他們的天地。而章鵬，這個曾經她以為可以依靠一生的男人，已經漸漸成了她生命裡最熟悉的陌生人，他們的夫妻關係，也早已名存實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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