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產檢日，天空飄著細碎的雪粒。詩雅雨獨自坐在醫院走廊的長椅上，手裡攥著剛打印出來的檢查報告，指尖因為用力而泛白。報告上的每一項指標都像一把錘子，重重砸在她心上——血紅蛋白隻有82g，遠低於孕期正常標準，屬於中度貧血；尿常規顯示尿蛋白弱陽性，提示可能存在妊娠高血壓風險；醫生觸診後還發現她腰骶部肌肉緊張，下肢浮腫已經蔓延到膝蓋以上，明確警告她“必須立即臥床休息，加強營養，否則可能引發早產或胎盤早剝”。
“詩雅雨家屬在嗎？”產科醫生拿著病曆走出來，環顧四周，看到隻有詩雅雨一個人，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你先生呢？這麼重要的產檢，怎麼沒陪你過來？”
詩雅雨攥緊了衣角，聲音有些沙啞：“他……他公司有事，走不開。”其實早上她特意提前半小時叫醒章鵬，想讓他陪自己來產檢，得到的卻是一句“多大點事，你自己去就行，我還得趕項目方案”，說完就翻身繼續睡了。
醫生歎了口氣，把她領進診室，語氣嚴肅得不容置疑：“你現在的情況很危險。中度貧血會導致胎兒缺氧，尿蛋白異常可能發展成子癇前期，腰骶疼痛和下肢浮腫是身體過度勞累的信號。從今天起，必須停止所有體力勞動，每天保證10小時以上睡眠，多吃高蛋白和含鐵食物，下周必須再來複查，要是指標還沒改善，就得住院觀察。”
醫生的話像一塊巨石，壓得詩雅雨喘不過氣。她想開口問問“具體要吃什麼”“能不能請護工”，話到嘴邊卻又咽了回去——她知道，就算問了，章家也不會放在心上，反而會覺得她小題大做。
走出醫院時，雪下得更大了。詩雅雨裹緊了身上的舊外套，卻還是覺得冷風像刀子一樣刮在臉上。她沿著路邊慢慢走，每走一步，腰骶部就傳來一陣尖銳的疼痛，像有根鋼針在紮，下肢的浮腫讓她連邁開腿都覺得費力，鞋子裡的腳像灌滿了鉛，沉重得抬不起來。
回到家時，林香正坐在沙發上看電視，茶幾上擺著吃剩的瓜子殼和空飲料瓶。看到詩雅雨回來，她頭也沒抬，語氣帶著一絲不耐煩：“怎麼去了這麼久？我還以為你迷路了呢！趕緊去把廚房的碗洗了，我下午要包餃子。”
詩雅雨扶著牆慢慢走進客廳，把檢查報告遞到林香麵前，聲音帶著一絲懇求：“媽，醫生說我身體不好，中度貧血，還有高血壓風險，讓我臥床休息，不能再乾活了。”
林香終於把目光從電視上移開，掃了一眼報告，隨手扔在茶幾上，撇了撇嘴：“什麼貧血高血壓，我看你就是嬌氣！懷個孕而已，哪來這麼多毛病？我們那時候懷孩子，生頭天還在地裡割麥子、喂豬呢，生完第二天就下地做飯了，也沒見誰像你這麼金貴！”
“不是我嬌氣，是醫生說的……”詩雅雨想把醫生的警告再說一遍，卻被林香不耐煩地打斷：“醫生的話你也全信？他們就是想讓你多花錢，多做檢查！我看你就是閒的，多乾點活累一累，什麼毛病都沒了！”
說完，林香就起身走進廚房，把一摞沒洗的碗碟重重放在水槽裡，聲音故意放大：“趕緊過來洗！不然晚上就沒飯吃，餓著你事小，餓著我們章家的孫子事大！”
詩雅雨站在原地，看著水槽裡油膩的碗碟，腰骶部的疼痛越來越劇烈，眼前甚至開始發黑。她扶著沙發扶手，慢慢蹲下身，想緩解一下不適，卻聽到林香在廚房門口陰陽怪氣地說：“怎麼？還想裝病偷懶？我告訴你，彆以為醫生說幾句你就能當甩手掌櫃，這個家還得靠你乾活！”
她咬著牙，扶著牆慢慢站起來，一步一步挪進廚房。冰冷的自來水澆在手上，凍得指尖發麻，她卻隻能機械地拿著海綿擦碗。每彎腰一次，腰骶部的疼痛就加劇一分，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流，滴在水池裡，濺起細小的水花。她甚至能感覺到肚子裡的孩子在輕輕躁動，像是在回應她的痛苦。
晚上章鵬回來時，詩雅雨正蜷縮在沙發上，用熱水袋敷著腰骶部，臉色蒼白得像一張紙。她想把醫生的警告和自己的不適告訴章鵬，希望能得到一點關心，哪怕隻是一句“好好休息”。
“章鵬，我今天去產檢，醫生說我……”
“說你什麼？又說你不能乾活了？”章鵬一邊換鞋，一邊不耐煩地打斷她，語氣裡滿是不認同，“媽都跟我說了，你就是太嬌氣，一點苦都吃不了。我同事他老婆懷二胎，每天還擠地鐵上班，做飯打掃衛生樣樣來，也沒見像你這麼多事。”
詩雅雨的心瞬間涼了半截，到嘴邊的話全咽了回去。她看著章鵬熟練地拿起手機，點開遊戲界麵，手指在屏幕上飛快滑動，連看都沒看她一眼，更沒注意到她浮腫的雙腿和蒼白的臉色。
接下來的幾天，詩雅雨試圖按照醫生的囑咐休息。可林香根本不給她機會——早上六點就敲門叫她起來做早餐，理由是“鵬鵬上班要吃熱乎的”；上午讓她擦窗戶、拖地，說“家裡臟了影響孩子健康”；下午還要讓她去超市買菜，美其名曰“多走動對生產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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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天下午，詩雅雨拖著浮腫的腿從超市回來，手裡提著兩大袋菜，剛走到單元樓下，就覺得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發黑，手裡的菜袋“嘩啦”一聲掉在地上，土豆、白菜滾了一地。她扶著牆慢慢蹲下身，想緩解一下頭暈，卻感覺腰骶部傳來一陣撕裂般的疼痛，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的衣服。
路過的鄰居看到她臉色慘白，連忙上前扶她：“姑娘，你沒事吧？要不要幫你打120？”
詩雅雨搖了搖頭，聲音微弱：“不用……我歇會兒就好。”她不想去醫院，更不想讓章家知道——她知道，就算去了醫院，林香也隻會說她“裝病博同情”，章鵬也隻會覺得她“麻煩”。
鄰居幫她把菜撿起來，送她到家門口。林香開門看到她這副樣子，不僅沒有關心，反而皺起眉頭：“買個菜怎麼這麼久？還把菜撒了一地，你是不是故意的？”
詩雅雨扶著門框，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隻想趕緊躺下歇會兒。可林香卻不依不饒，跟在她身後絮絮叨叨：“我看你就是故意折騰，想讓我們伺候你！告訴你，沒門！我們章家不養閒人，你要是不想乾活，就彆吃我們家的飯！”
晚上，詩雅雨發起了低燒，渾身發冷，蓋著兩床被子還是覺得冷。她想讓章鵬幫她拿個體溫計，章鵬卻頭也沒回地說：“彆小題大做了，感冒發燒很正常，多喝熱水就好了。我明天還要早起開會，彆打擾我睡覺。”說完就把臥室門關上了，留下詩雅雨一個人在客廳裡瑟瑟發抖。
她摸黑走到廚房，想倒杯熱水，卻發現水壺是空的。打開冰箱，裡麵隻有昨天剩下的半碗冷粥和幾根發黃的青菜，根本沒有醫生囑咐的高蛋白食物。她靠著冰箱門慢慢滑坐在地上，眼淚無聲地掉下來——她的身體已經在拚命抗議了，貧血讓她頭暈眼花，腰骶疼痛讓她無法翻身，下肢浮腫讓她連走路都困難，可章家卻把這一切都當成“嬌氣”“裝病”，連一句關心的話、一口熱飯都不願意給她。
她想起醫生說的“早產風險”“胎盤早剝”，心裡充滿了恐懼。她不怕自己吃苦，卻怕肚子裡的孩子出事。她輕輕撫摸著肚子，小聲對孩子說：“寶寶，對不起，是媽媽沒照顧好你。你再堅持一下，等你出生了，媽媽一定帶你離開這裡，給你吃好吃的，讓你好好休息。”
肚子裡的孩子輕輕動了一下，像是在回應她的話。詩雅雨擦乾眼淚，慢慢從地上站起來，給自己倒了杯冷水，就著冷粥吃了幾口。她知道，她不能倒下，為了孩子，她必須咬牙硬撐，哪怕身體已經發出了最嚴重的抗議，哪怕章家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
接下來的幾天，詩雅雨儘量減少活動，趁著林香出門買菜的間隙，躺在沙發上歇會兒，再偷偷煮個雞蛋補充營養。可就算這樣，她的身體還是越來越差——頭暈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有時候站著刷碗都會突然眼前發黑；腰骶部的疼痛蔓延到大腿，晚上根本無法平躺，隻能靠著枕頭半坐著睡；下肢的浮腫越來越嚴重，一按一個坑，連鞋子都穿不上了。
周五晚上，林香讓她擦陽台的玻璃，說“周末要曬被子，玻璃不擦乾淨曬不透”。詩雅雨實在沒力氣，小聲說：“媽，我頭暈得厲害，能不能明天再擦？”
林香立刻炸了鍋，指著她的鼻子罵道：“你就是裝的！每天躺著不動，能不頭暈嗎？我看你就是不想乾活，想偷懶！今天你必須擦完，不然就彆想吃飯！”
詩雅雨看著林香憤怒的臉，心裡一片冰涼。她知道，爭辯沒有用，反抗隻會招來更多的指責。她隻能拿起抹布，踩著凳子，慢慢擦起玻璃。冷風從窗戶縫隙裡鑽進來，吹在她臉上，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越來越冷，眼前的玻璃開始變得模糊……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從凳子上下來的，隻記得最後一刻，她下意識地護住了肚子，然後就失去了意識。等她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沙發上，林香正站在旁邊，語氣裡滿是嫌棄：“醒了？我還以為你要裝到什麼時候呢！擦個玻璃都能暈倒，你也太嬌氣了！”
詩雅雨看著林香冷漠的臉，心裡沒有憤怒，隻有無儘的絕望。她知道，她的身體已經在崩潰的邊緣，可章家卻還在把她當成免費的傭人，肆意壓榨她的體力，忽視她的痛苦。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要持續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孩子出生的那天。她隻知道，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她必須繼續撐下去，哪怕前方是萬丈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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