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的燈光慘白刺眼,詩雅雨躺在病床上,鼻腔裡插著氧氣管,微涼的氧氣順著呼吸道進入肺部,卻壓不住胸口的悶脹。章鵬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手裡捏著醫生剛遞來的診斷單,眉頭擰成了疙瘩,目光掃過“過度勞累”“精神緊張”“營養不良”這些字眼時,臉上滿是不耐,仿佛這不是診斷結果,而是一份需要他簽字確認的麻煩報告。
“醫生,她這情況很嚴重嗎?必須住院?”章鵬抬頭問,語氣裡帶著一絲僥幸,似乎希望得到“不用住院”的答案——他明天還有個重要的項目彙報,實在不想在醫院耗著。
穿白大褂的醫生推了推眼鏡,語氣嚴肅:“目前來看,急性低血糖已經通過靜脈輸液緩解了,但她還有先兆子癇的早期症狀,血壓雖然暫時控製住了,可蛋白尿呈弱陽性,加上中度貧血,說明身體已經嚴重透支。現在住院是為了密切監測胎心和她的血壓變化,要是再拖延,不僅大人有風險,胎兒也可能出現宮內缺氧,到時候就不是簡單住院能解決的了。”
醫生的話像一塊石頭,砸在章鵬心上。他看著病床上臉色蒼白的詩雅雨,又想起醫生說的“胎兒缺氧”,終於沒再反駁,隻是不情不願地說:“那……那就先住院吧,我去辦手續。”
詩雅雨閉著眼睛,沒理會章鵬的反應。醫生的診斷像一麵鏡子,照出了她這段時間的真實處境——所謂的“過度勞累”,是日複一日的家務和沒日沒夜的工作;“精神緊張”,是林香的指責和章鵬的冷漠;“營養不良”,是油膩難咽的飯菜和偷偷藏起來的餅乾。這些她咬牙扛過來的日子,最終都變成了身體裡的病灶,以暈倒的方式爆發出來。
就在章鵬起身準備去辦住院手續時,急診室的門被猛地推開,林香和章棟一前一後走了進來。林香手裡還提著一個布包,頭發有些淩亂,顯然是匆忙趕來的——後來詩雅雨才知道,是公司的李姐實在放心不下,偷偷給林香打了電話,否則章鵬大概率不會主動通知他們。
林香沒看詩雅雨一眼,徑直衝到醫生麵前,雙手抓住醫生的胳膊,語氣急切得發顫:“醫生!醫生你快跟我說,孩子沒事吧?對胎兒沒影響吧?不會傷到我孫子吧?”她的聲音又尖又響,在安靜的急診室裡格外刺耳,引來周圍病人和家屬的側目。
醫生被她抓得有些疼,輕輕掙開她的手,語氣儘量平和:“你先冷靜點,目前胎心監測顯示胎兒暫時沒有大礙,但孕婦情況比較嚴重,需要住院觀察,後續還要進一步檢查。”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林香聽到“孩子沒事”,長長地鬆了口氣,拍了拍胸口,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直到這時,她才轉過身,看向病床上的詩雅雨,臉上沒有絲毫關心,反而帶著明顯的埋怨,語氣像在審問做錯事的孩子:“你怎麼這麼不小心?懷個孩子也不知道當心點!每天讓你多吃點你不聽,讓你彆總悶在屋裡你也不聽,現在好了,暈倒了吧?差點嚇死我們!要是孩子有個三長兩短,你擔待得起嗎?”
詩雅雨緩緩睜開眼睛,看著林香那張寫滿責備的臉,心裡像被冰錐紮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她想反駁,想告訴林香“我每天要做全家的飯、要打掃衛生、要趕工作到深夜”,想告訴她“你做的飯菜油膩得咽不下去,我隻能偷偷吃餅乾”,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無力的沉默——她知道,就算說了,林香也不會相信,隻會說她“找借口”“嬌氣”。
章棟站在旁邊,臉色也不太好看,卻沒像林香那樣直接指責,隻是對著章鵬皺了皺眉:“怎麼回事?早上出門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住院了?是不是你讓她在公司太累了?”
“跟我有什麼關係?”章鵬立刻反駁,語氣帶著一絲委屈,“是她自己在公司趕報告,誰知道她會暈倒?醫生都說了是她自己營養不良、精神緊張,我每天上班也很累,哪有精力管那麼多?”他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仿佛詩雅雨的遭遇和他沒有半點關係。
林香立刻幫腔:“就是!鵬鵬每天上班多辛苦,哪能顧得上她?肯定是她自己在家偷懶,不按時吃飯,又在公司瞎琢磨,才把自己搞成這樣!我早就跟她說過,懷孕了就彆想那麼多,安心養胎,她偏不聽!”
“我沒有……”詩雅雨終於忍不住開口,聲音微弱卻帶著一絲倔強,“我每天都在做飯、打掃衛生,公司的工作也很多,我沒有偷懶,也沒有不吃飯……”
“你還敢頂嘴?”林香的聲音瞬間拔高,“不是你偷懶,難道是我逼你乾活了?我每天去給你做飯、收拾家,還不是為了你和孩子好?你倒好,現在出了事,還想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詩雅雨看著林香蠻不講理的樣子,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她側過頭,看向窗外,外麵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路燈的光透過玻璃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影子,像極了她此刻的處境——孤立無援,連辯解都成了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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醫生聽到這邊的爭吵,走了過來,臉色有些不悅:“家屬請注意,病人現在需要休息,不能情緒激動。她的情況很特殊,長期過度勞累和精神緊張已經對身體造成了損傷,要是再刺激她,很容易引發血壓升高,對大人和孩子都不利。”
林香被醫生說了幾句,才不情願地閉了嘴,卻還是狠狠瞪了詩雅雨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等你好了再跟你算賬”。章棟拍了拍林香的肩膀,示意她彆再說話,然後走到章鵬身邊,低聲問:“住院手續辦好了嗎?需要多少錢?”
“還沒辦,醫生說先交五千押金。”章鵬的語氣有些煩躁,“我身上沒帶那麼多現金,得去at機取。”
“我這裡有。”章棟從口袋裡掏出銀行卡,遞給章鵬,“快去辦吧,彆耽誤了。”
章鵬接過銀行卡,轉身走出了急診室。急診室裡瞬間安靜下來,林香坐在離病床很遠的椅子上,拿出手機刷著視頻,時不時發出一兩聲輕笑,完全沒把病床上的詩雅雨放在眼裡。章棟則站在窗邊,看著外麵的夜景,不知道在想些什麼,自始至終,都沒問過詩雅雨一句“感覺怎麼樣”。
詩雅雨閉上眼睛,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浸濕了枕套。她想起醫生說的“長期過度勞累”,想起林香每天指揮她乾活的樣子;想起“營養不良”,想起那些油膩的紅燒肉和偷偷藏起來的餅乾;想起“精神緊張”,想起章鵬的冷漠和林香的指責。這些日複一日的折磨,終於把她的身體拖垮了,可章家人關心的,從來都隻有肚子裡的孩子,對她這個“載體”,隻有無儘的挑剔和責備。
沒過多久,章鵬拿著辦好的住院手續回來了,身後跟著護士,推著病床準備把詩雅雨送到住院部。林香立刻站起身,快步走到病床邊,不是幫著護士扶詩雅雨,而是叮囑護士:“護士,你小心點,彆碰到她的肚子,那可是我們章家的孫子!”
護士看了她一眼,沒說話,隻是小心翼翼地幫詩雅雨換了個姿勢,推著病床往門外走。章鵬和章棟跟在後麵,林香走在最後,嘴裡還在小聲念叨:“真是不讓人省心,懷個孕還這麼多事,以後可得更當心點,不能再出這種岔子了。”
詩雅雨躺在病床上,被護士推著穿過長長的走廊。走廊裡的燈光昏暗,腳步聲和說話聲此起彼伏,卻沒有一個聲音是為她而發。她知道,就算住進了醫院,她也得不到真正的休息,章家人關心的,永遠隻有肚子裡的孩子,等她出院後,等待她的,依舊是那個冰冷的家,和無休止的勞累與指責。而這場因為“過度勞累、精神緊張、營養不良”引發的危機,在章家人眼裡,不過是一場“不小心”的意外,甚至成了日後更嚴格“管控”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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