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插進鎖孔轉動時，詩雅雨的手腕還在隱隱發酸。地鐵上被擠得發麻的雙腿像灌了鉛，每走一步都牽扯著腰腹的墜痛，她扶著門框站了兩秒，才緩過那陣眩暈感——這是她下班後的常態，職場的疲憊還沒來得及消散，另一場“戰鬥”已經在門後等著她。
門剛推開一條縫，就聽到林香的聲音從客廳傳來：“可算回來了，我還以為你要在外麵待到天黑透呢。”詩雅雨推開門，果然看到林香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遙控器漫無目的地換台，眼神卻像掃描儀一樣，從她身上掃到玄關，又落到客廳的地板上，眉頭瞬間皺了起來，“早上讓你把茶幾上的報紙收起來，怎麼還在這兒放著？還有你換下來的拖鞋，能不能擺整齊點？家裡都快被你弄亂了。”
詩雅雨沒力氣爭辯，隻是彎腰把散落的拖鞋擺好，又拿起茶幾上的報紙疊整齊。她的動作很慢，腹部的重量讓她彎腰時格外吃力，額角很快滲出一層薄汗。她原本想先喝口水，剛走到飲水機旁，林香的聲音又追了過來：“彆光顧著喝水，廚房水槽裡還有早上的碗沒洗呢，你先去洗了，我等下要做晚飯。”
“媽，我今天有點累，能不能……”詩雅雨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懇求。她從早上擠地鐵到公司，又強撐著處理了一天的工作，現在連站著都覺得費勁，實在沒力氣再洗碗。可話還沒說完，就被林香打斷了：“累？誰不累啊？章鵬天天在外麵上班，比你累多了！我一把年紀了還要給你們做飯，你洗幾個碗怎麼了？懷個孕而已，彆那麼嬌氣。”
林香的話像一根刺，紮在詩雅雨的心上。她知道爭辯沒用，隻能默默地走進廚房，打開水龍頭。冰冷的水流過指尖，讓她打了個寒顫，也讓她稍微清醒了一些。水槽裡的碗不多，可她洗起來卻格外吃力，每抬手一次，腰腹的酸痛感就加重一分，她隻能時不時停下來，扶著水槽邊緣喘口氣。
洗完碗，她剛想靠在廚房的門框上歇一會兒，林香又端著一籃子蔬菜走了進來：“你把這些菜摘了，再洗乾淨，我去把米飯蒸上。”籃子裡裝著青菜、豆角和土豆，都是需要仔細處理的食材。詩雅雨看著那滿滿一籃子菜，心裡泛起一陣無力感，可她知道，她沒有拒絕的餘地——林香雖然會動手做飯，卻總以“年紀大了腰不好”為借口，把摘菜、洗菜這些“雜活”都推給她，美其名曰“讓你活動活動，對胎兒好”。
她坐在小板凳上，慢慢摘著青菜。手指因為長時間敲擊鍵盤已經有些僵硬，現在又要反複捏著菜葉，很快就酸得不行。豆角上的筋很難擇，她需要一根根仔細撕掉，稍不注意就會弄破手指。她的動作越來越慢，視線也開始有些模糊，隻能強撐著不讓自己倒下——她怕自己一倒下，林香又會說她“故意裝病偷懶”。
客廳裡的時鐘滴答作響，窗外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詩雅雨終於把所有的菜都摘洗乾淨，端到案板上時，才發現自己的手已經腫得有些發亮，連握拳都覺得費勁。她剛想走出廚房，就聽到門鎖轉動的聲音——章鵬回來了。
“爸，媽，我回來了。”章鵬的聲音帶著一絲疲憊，他換了鞋，把公文包隨手扔在沙發上，然後就癱坐在沙發上，掏出手機開始刷視頻，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滑動，完全沒注意到廚房門口臉色蒼白的詩雅雨。
林香聽到聲音，立刻從廚房走出去，語氣裡帶著幾分心疼：“回來了？今天累壞了吧？飯馬上就好，你先歇會兒。”她說著，還伸手幫章鵬整理了一下皺巴巴的衣領，眼神裡的關切，是詩雅雨從未得到過的。
詩雅雨靠在廚房門框上，看著這一幕，心裡像被什麼東西堵住了，悶得發慌。她多想章鵬能抬頭看看她，能問一句“你今天累不累”，能注意到她腫得發亮的手，能看到她眼底的疲憊。可章鵬始終盯著手機屏幕，偶爾發出一兩聲笑，對她的存在視而不見。
“章鵬，你能不能過來幫我把菜端到餐桌上？”詩雅雨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期待。她知道章鵬可能不會過來，可她還是想試一試——她太需要一點關心，哪怕隻是一個簡單的動作。
章鵬頭也沒抬，隨口說道：“你自己端一下吧，我今天上班太累了，想歇會兒。”他的聲音很平淡，沒有絲毫愧疚，仿佛讓一個懷孕七個月的孕婦端菜，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詩雅雨的心徹底冷了下來。她沒有再說話，隻是默默地轉身，端起案板上的菜，一步一步地走向餐廳。菜盤有些沉，她隻能用兩隻手捧著，手臂因為用力而微微發抖，腰腹的墜痛感越來越強烈，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她走到餐桌旁，剛想把菜盤放下，腳下卻突然一滑，身體不受控製地往前傾——她下意識地用手護住肚子，菜盤卻“哐當”一聲掉在地上，青菜撒了一地。
“你怎麼回事啊！”林香聽到聲音，立刻從客廳跑過來，看到地上的狼藉，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連個菜都端不好，我看你就是故意的！這菜我洗了半天，你就這麼給我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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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雅雨嚇得臉色慘白，連忙蹲下身想撿地上的青菜，卻被林香一把推開：“彆撿了，越幫越忙！你就在這兒坐著，彆再亂動了！”林香的力氣很大，詩雅雨沒站穩，坐在地上，腰腹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她忍不住悶哼一聲，雙手緊緊護著肚子。
章鵬聽到爭吵聲，終於從沙發上站起來，走進餐廳看到地上的狼藉和坐在地上的詩雅雨，卻隻是皺了皺眉，語氣帶著幾分不耐煩：“多大點事啊，彆吵了行不行？摔了就摔了，再做一份不就行了？”他說著，彎腰撿起地上的菜盤，然後就轉身走進廚房，完全沒管坐在地上的詩雅雨。
詩雅雨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著章鵬的背影，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她的腰腹還在隱隱作痛，心裡卻比身體更疼——這個家，對她來說，根本不是休息的港灣，而是下班後的“第二戰場”。林香的挑剔和指揮，章鵬的逃避和冷漠，像一把把鈍刀，一點點割著她的心，讓她越來越絕望。
她慢慢扶著餐桌站起來，擦掉臉上的眼淚，深吸一口氣。她知道，她不能倒下，為了肚子裡的孩子，她必須撐下去。可她不知道，這樣的“戰鬥”，她還能撐多久；這樣冰冷的家，她還能待多久。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餐廳裡的燈光慘白，照在地上的青菜葉子上，像一個個無聲的嘲諷，嘲笑著她的狼狽和無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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