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的白熾燈亮得刺眼,詩雅雨躺在病床上,鼻腔裡插著氧氣管,冰涼的氧氣順著呼吸道往下走,卻壓不住胸口的悶痛。左手手背紮著輸液針,透明的液體順著軟管緩緩滴入血管,帶著一絲涼意,可她還是覺得渾身發燙,每一次呼吸都像要耗儘全身力氣。
“血壓8050,還是偏低。”護士一邊記錄數據,一邊對旁邊的醫生說,“胎心監護顯示有輕微減速,130次分。”
醫生皺著眉,手裡拿著剛出來的血常規報告,指尖在“血紅蛋白70g”的數值上重重劃了一下:“重度貧血,比上次產檢還降了12個單位,加上妊娠期高血壓,現在又引發了急性低血糖暈厥,情況很危險。”
他轉身看向守在旁邊的李姐和小張,語氣嚴肅:“必須立刻住院,安排高危產科病房,現在就要給她輸濃縮紅細胞,糾正貧血,還要用硫酸鎂控製血壓,不然不僅孕婦有生命危險,胎兒也會因為宮內窘迫缺氧,隨時可能出意外。”
“宮內窘迫?”小張的聲音發顫,“醫生,那孩子……孩子能保住嗎?”
“現在還不好說,要看後續治療效果。”醫生歎了口氣,拿出病危通知書,“你們能聯係上她家屬嗎?必須家屬簽字才能住院,還要簽病危通知。”
李姐急忙拿出手機,再次撥打章鵬的電話,這次終於通了,她幾乎是吼著說:“章先生!你到底到哪兒了?醫生說雅雨情況危急,要簽病危通知,還要立刻住院,你再不來就來不及了!”
電話那頭的章鵬頓了一下,聲音終於帶了點慌亂:“我……我已經到醫院門口了,馬上就到急診室!”
掛了電話沒兩分鐘,急診室的門就被推開,章鵬氣喘籲籲地跑進來,西裝外套皺巴巴的,領帶也歪了,顯然是一路跑過來的。他看到病床上的詩雅雨,臉色瞬間白了,快步走過去:“雅雨?你怎麼樣了?”
詩雅雨慢慢睜開眼睛,視線模糊地落在他身上,嘴唇動了動,卻沒發出聲音。她想抬手抓住他,可手臂像灌了鉛一樣重,隻能無力地垂在身側,眼眶裡的眼淚順著眼角滑落,浸濕了枕套。
“醫生,她現在怎麼樣?”章鵬轉向醫生,聲音裡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
醫生把病危通知書遞給他,指著上麵的條款:“重度貧血、妊娠期高血壓、急性低血糖暈厥,還有胎兒宮內窘迫風險,已經下了病危通知,必須立刻住院治療,你先簽字。”
章鵬接過通知書,看著上麵“病危”兩個字,手控製不住地發抖。他抬起頭,看著病床上臉色慘白、連呼吸都微弱的詩雅雨,又想起自己之前還在為開會拖延,心裡突然湧上一陣愧疚,可這份愧疚很快就被慌亂取代,他匆匆簽下名字,手忙腳亂地遞給醫生:“醫生,你一定要救救她,還有孩子,多少錢都沒關係!”
“我們會儘力,但現在最重要的是趕緊安排住院。”醫生接過通知書,轉身讓護士去辦住院手續,“你們家屬要做好準備,接下來可能需要24小時陪護,密切觀察孕婦的血壓和胎心變化。”
章鵬點點頭,走到病床邊,猶豫了一下,才輕輕握住詩雅雨的手。她的手冰涼,還在微微顫抖,他心裡一緊,剛想說句安慰的話,手機突然響了,是林香打來的。
他接起電話,語氣帶著不耐煩:“媽,什麼事?我現在在醫院,雅雨情況不好。”
“我和你爸已經到醫院樓下了,急診室在哪兒啊?”林香的聲音從電話裡傳來,還夾雜著章棟的咳嗽聲——老爺子最近總犯支氣管炎,走幾步路就喘,此刻說話都帶著氣促。
章鵬掛了電話,皺著眉對李姐和小張說:“我媽和我爸來了,你們……你們要是有事就先回去吧,謝謝你們送雅雨來醫院。”
李姐看了看詩雅雨,又看了看章鵬,猶豫了一下:“那我們先回去,有什麼情況你隨時跟我們說,公司那邊我會幫雅雨請假,讓她安心治療。”
小張也跟著點頭,走到病床邊,輕輕摸了摸詩雅雨的頭發:“雅雨,你好好治病,我們會來看你的。”
兩人離開後,急診室裡隻剩下章鵬和詩雅雨。章鵬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著詩雅雨蒼白的臉,想說點什麼,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他想起詩雅雨之前跟他說過貧血和血壓高,可他當時隻聽了母親的話,覺得她是“嬌氣”,現在才知道,那些警告都是真的,他心裡的愧疚越來越深,卻隻能笨拙地握著她的手,一遍遍說:“對不起,雅雨,是我不好,我不該不相信你。”
詩雅雨閉上眼睛,眼淚流得更凶了。她不是不怪他,可現在身體的痛苦和對孩子的擔憂,已經讓她沒力氣去計較了,她隻希望孩子能平安,希望自己能撐過去。
沒過多久,急診室的門被輕輕推開,林香扶著章棟走了進來。老爺子穿著一件厚外套,臉色也不太好,靠在林香身上,手裡還攥著個保溫杯,顯然是一路走一路歇才過來的。他剛進門就咳嗽了兩聲,目光落在病床上的詩雅雨身上,沒說話,隻是眉頭皺了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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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香倒是先開了口,語氣裡滿是埋怨:“怎麼好好的就住院了?是不是在公司瞎折騰,天天對著電腦輻射,才把自己搞成這樣?”
章棟緩了口氣,也跟著開口,聲音因為咳嗽有些沙啞,卻帶著長輩的不容置疑:“早就讓你辭職在家養胎,你偏不聽。女人懷孩子哪能這麼拚?現在好了,暈倒住院,不僅自己受罪,還讓家裡人跟著擔心。”
他們的話像針一樣紮在詩雅雨心上,她猛地睜開眼睛,看著章棟和林香,嘴唇動了動,想說“我不是故意的”,卻因為太過虛弱,隻發出了微弱的氣音,很快就被林香的聲音蓋過。
“醫生怎麼說?要住多久?得花多少錢?”林香一連串問出三個問題,目光落在章鵬身上,顯然更關心開銷,“咱們家這個月房貸剛交,你爸的藥錢也快沒了,這住院要是花太多,下個月日子怎麼過?”
“媽,現在先彆想錢的事,醫生說雅雨情況很危險,要先治病。”章鵬急忙攔住她,臉上滿是尷尬,“錢的事我來想辦法,大不了先跟朋友借點。”
“借?借了不要還嗎?”林香提高了音量,“她要是早點聽勸,在家好好養胎,哪用得著花這個冤枉錢?你看她現在這樣子,除了花錢還能乾什麼?”
詩雅雨看著林香冷漠的臉,又看了看旁邊沉默的章棟——老爺子雖然沒再說話,卻也沒替她辯解一句,顯然是默認了林香的話。她心裡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閉上眼睛,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不停地往下掉。她知道,就算自己現在處境危險,在章家眼裡,她的安危也比不上錢,比不上“不添麻煩”。
這時,護士推著輸液車走進來,聽到林香的話,皺了皺眉,忍不住開口:“阿姨,病人現在還在病危觀察期,需要安靜休息,情緒不能激動。她現在重度貧血,血壓也不穩定,要是再受刺激,很可能加重病情,對胎兒也不好。”
林香被護士懟了一句,臉色有些難看,卻沒敢再大聲嚷嚷,隻是小聲嘀咕:“我這不是擔心家裡的難處嘛,她要是好好的,哪用得著這麼麻煩。”
章棟咳嗽了兩聲,對林香說:“行了,少說兩句,先讓孩子休息。”他雖然沒維護詩雅雨,卻也知道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隻是語氣裡依舊沒什麼溫度。
護士沒再理他們,專心給詩雅雨換輸液瓶,又測了血壓,對章鵬說:“血壓8356,比剛才稍微好點,但還是偏低,家屬多注意觀察,要是她出現頭暈、心慌或者胎動異常,馬上叫我們。”
章鵬點點頭,接過護士遞來的注意事項單,心裡亂糟糟的。他想讓母親和父親先回去休息,可看著章棟虛弱的樣子,又開不了口,隻能走到病床邊,輕輕拍著詩雅雨的手,小聲安慰:“彆理他們,你好好休息,我會陪著你的。”
詩雅雨沒有回應,隻是緊緊閉著眼睛,身體因為虛弱和委屈,微微顫抖著。急診室裡的燈光依舊刺眼,儀器的“滴滴”聲格外清晰,章棟偶爾的咳嗽聲、林香小聲的抱怨聲,交織在一起,像一張密不透風的網,把她困在中間。
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過去,也不知道孩子能不能平安出生,她隻知道,從這一刻起,她不能再依靠任何人,隻能靠自己,拚儘全力,保護好自己和肚子裡的寶寶。而章家的冷漠,也像一道深深的裂痕,在她心裡埋下了種子,注定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徹底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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