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的白熾燈亮得刺眼,冰冷的空氣裡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將車後座的壓抑與死寂瞬間撕開,卻又裹上了一層更複雜的焦灼。章鵬抱著詩雅雨衝進急診室時,值班護士立刻圍了上來,推著平車快步往診療區走,金屬輪軸在地麵滾動的聲音,像敲在每個人心上的鼓點。
“孕周多少?宮縮頻率?有沒有破水或見紅?”護士一邊麻利地給詩雅雨綁上胎心監護儀,一邊語速飛快地詢問,目光掃過章鵬慘白的臉,又落在後麵緊跟著的林香和林豔身上——她們一個抱著鼓鼓囊囊的待產包,一個牽著縮在身後、眼睛紅腫的嵐蝶,臉上的“焦急”總顯得有些刻意,像是匆忙套上的麵具。
“孕37周加4天……宮縮大概一兩分鐘一次……沒破水,好像也沒見紅……”章鵬的聲音還在發顫,他盯著監護儀上跳動的曲線,手指無意識地攥緊,指甲幾乎嵌進掌心。剛才在車上的愧疚與恐慌,此刻全變成了攥心的擔憂,他甚至不敢去看詩雅雨的臉,怕對上她眼底那片讓他心慌的冰冷。
詩雅雨躺在平車上,胎心監護儀的探頭貼在小腹上,傳來輕微的震動。每一次宮縮襲來,她都忍不住繃緊身體,額頭上的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滴在白色的枕套上,洇出一小片濕痕。她閉著眼,咬著下唇,把所有的力氣都用來對抗疼痛,卻擋不住心裡的寒意——急診室的燈再亮,也照不透她心裡的荒蕪;周圍的人再“關心”,也暖不了被謊言凍透的心。
“宮口已經開兩指了,得立刻送待產室!”醫生做完內檢,直起身來對護士說,又轉頭看向章鵬,語氣嚴肅,“孕婦情緒波動太大,之前是不是受過刺激?現在得保持冷靜,彆再讓她有情緒起伏,不然容易引發難產。”
“是是是,我們一定注意!”章鵬連忙點頭,心裡卻像被針紮了一下——醫生說的“情緒刺激”,不就是家裡那場因為謊言引發的爭吵嗎?是他,是他和這個家的虛偽,把詩雅雨逼到了這個地步。
護士推著平車往待產室走,章鵬想跟上去,卻被醫生攔住:“家屬隻能在外麵等,待產室裡有護士和助產士,有情況會及時通知你們。”林香和林豔也停下腳步,嵐蝶緊緊拉著林豔的衣角,踮著腳往待產室的方向看,眼裡滿是擔憂,卻不敢說話。
待產室的門“哢嗒”一聲關上,將詩雅雨的身影隔絕在裡麵。章鵬靠在走廊的牆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卻感覺胸口更悶了。他掏出手機,想給公司打電話請假,手指卻在屏幕上抖個不停,連撥號鍵都按不準。
林香抱著待產包,站在離章鵬不遠的地方,眼神卻在偷偷打量他。剛才醫生說“情緒刺激”時,章鵬的反應她都看在眼裡——她知道,兒子心裡肯定在怪她,怪她瞞著離婚的事,怪她逼詩雅雨爬樓梯。可她不後悔,她隻是怕,怕詩雅雨生完孩子後,會拿著這個秘密跟章鵬鬨,怕這個家真的散了。她偷偷碰了碰林豔的胳膊,遞過去一個眼神,意思是“一會兒跟我說說,章鵬剛才在車上跟你提沒提離婚的事”。
林豔接收到她的眼神,卻輕輕搖了搖頭,往旁邊挪了挪,拉開了一點距離。她心裡也有自己的算計——剛才在車上,林香那副隻關心“計劃會不會泡湯”的樣子,讓她心裡很不舒服。她幫林香隱瞞秘密,是因為姐妹情分,可如果林香為了自己的私心,連詩雅雨和孩子的安危都不顧,那這份情分,恐怕也維持不了多久。更何況,嵐蝶還在旁邊,她不想讓孩子再看到大人之間的勾心鬥角。
嵐蝶縮在林豔身邊,小聲地問:“媽,嫂子在裡麵會疼嗎?寶寶什麼時候能出來呀?”她的聲音還帶著哭腔,眼睛紅紅的,剛才在急診室裡看到嫂子痛苦的樣子,讓她心裡一直揪著。
“不會疼太久的,”林豔蹲下來,摸了摸她的頭,聲音放得溫柔,“裡麵有護士阿姨幫著嫂子,寶寶很快就能出來了,到時候你就能看到小侄子啦。”她刻意避開了“會不會疼”的問題,怕說實話會讓孩子更擔心。
章鵬聽到嵐蝶的話,轉過頭來,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嵐蝶彆擔心,嫂子和寶寶都會平安的。”可他的笑容比哭還難看,眼底的疲憊和愧疚根本藏不住。他走到嵐蝶身邊,伸手想揉揉她的頭發,卻又想起剛才嵐蝶說出秘密時的場景,手在半空中停了停,又收了回來——他心裡其實也有芥蒂,如果不是嵐蝶突然把秘密說出來,詩雅雨也不會情緒激動引發宮縮。可他又不能怪一個孩子,隻能把這份複雜的情緒壓在心底。
走廊裡再次陷入沉默,隻有遠處護士站傳來的細碎說話聲,和偶爾響起的腳步聲。章鵬靠在牆上,目光死死盯著待產室的門,像是要把門板看穿;林香坐在長椅上,雙手緊緊抱著待產包,手指在包上反複摩挲,不知道在盤算著什麼;林豔牽著嵐蝶的手,眼神偶爾在章鵬和林香之間來回掃,帶著一絲擔憂和猶豫;嵐蝶則乖乖地站在林豔身邊,時不時抬頭看看待產室的門,又低下頭,小聲地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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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人都在扮演著“焦急家屬”的角色,可彼此間的隔閡與猜忌,卻像一層看不見的薄膜,把所有人都隔開。沒有真正的關心,沒有真誠的擔憂,隻有各自的心思,在急診室冰冷的空氣裡悄悄發酵。
待產室裡,詩雅雨躺在病床上,宮縮的疼痛越來越劇烈。助產士在旁邊幫她調整呼吸,輕聲安慰:“深呼吸,跟著我來,吸氣……呼氣……對,就這樣,保存體力,一會兒生的時候才有力氣。”
詩雅雨跟著助產士的節奏呼吸,卻感覺心裡的寒意越來越重。她能聽到外麵隱約傳來的說話聲,能猜到章鵬、林香他們此刻正在外麵“焦急等待”,可這些都無法讓她感到一絲溫暖。她知道,等孩子生下來,這場由謊言引發的風波並不會結束,反而會以另一種方式繼續——林香會繼續想辦法維係“家庭完整”的假象,章鵬會繼續在她和母親之間搖擺,而她,再也不會像以前那樣,傻傻地相信這個家的“溫暖”。
又一波劇烈的宮縮襲來,詩雅雨忍不住尖叫出聲,雙手死死抓著床單,指節泛白。眼淚再次湧了出來,這一次,不再是因為心寒,而是因為生理的劇痛,和對未來的迷茫——孩子即將出生,她即將成為一個母親,可她和這個家的關係,已經因為那個被揭露的真相,徹底走上了絕路。
生產之痛與人情之冷,像兩把鈍刀,在這一刻同時向她襲來。她閉上眼,把所有的力氣都集中在呼吸上,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先把孩子平安生下來,其他的,等生完再說。
待產室的門依舊緊閉,外麵的人還在各自的心思裡煎熬。急診室的白熾燈依舊亮得刺眼,卻照不進每個人心裡的陰暗角落。這場圍繞著“謊言”和“孩子”的鬨劇,還遠遠沒有結束,而詩雅雨即將麵對的,是生產的劇痛,和生完孩子後,更加複雜難測的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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