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科走廊的白熾燈泛著冷硬的光,把詩雅雨額角的冷汗照得格外清晰。她被章鵬半扶半抱著坐在候診椅上,肚子裡的胎動突然變得頻繁,像是在回應她胸腔裡狂跳的心臟。林香攥著她的另一隻手,指尖冰涼卻用力,指甲幾乎嵌進她的肉裡,嘴裡反複念叨著“彆慌,沒事的”,可那顫抖的語氣裡,藏不住的全是焦慮。
半小時前,詩雅雨在家突然腹痛,起初以為是假性宮縮,直到痛感越來越密集,冷汗浸透了睡衣,林香才慌慌張張地打電話叫章鵬回來,又打了急救電話。一路上,詩雅雨靠在救護車的擔架上,聽著心電監護儀“滴滴”的聲響,腦子裡反複回放著昨天晚上的爭吵——林香發現了她藏在行李箱裡的手機,摔在地上踩得粉碎,章鵬站在一旁,隻說了句“媽也是為了你好”。那破碎的手機屏幕,像極了她此刻的心,裂得再也拚不起來。
“詩雅雨家屬,進來吧。”護士推開診室的門,聲音打破了走廊的死寂。章鵬連忙扶著詩雅雨站起來,林香緊隨其後,手裡還緊緊攥著那個裝著待產用品的帆布包,包帶在她手心裡勒出了一道紅痕。
診室裡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醫生坐在桌子後,手裡拿著詩雅雨的初步檢查報告,眉頭擰成了一個深深的“川”字。詩雅雨剛在椅子上坐下,就感覺一陣眩暈襲來,她下意識地扶住桌沿,指尖觸到冰涼的桌麵,才勉強穩住身形。
“醫生,我媳婦怎麼樣?是不是快生了?”林香率先開口,語氣急切得有些變形。
醫生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抬眼看向詩雅雨,目光掠過她蒼白的臉,又落在她微微起伏的胸口,最後才拿起桌上的聽診器,聲音低沉而嚴肅:“先躺下,我再聽下胎心。”
詩雅雨順從地躺在檢查床上,冰涼的聽診器貼在孕肚上,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寒顫。胎心的跳動聲通過聽診器傳到耳裡,起初還算平穩,可沒過幾秒,節奏就變得急促起來,像鼓點一樣密集。醫生的眉頭皺得更緊了,手在她的腹部輕輕按壓,動作卻比剛才重了幾分。
“嘶——”詩雅雨忍不住吸了口涼氣,腹痛突然加劇,像是有什麼東西在肚子裡撕扯。
醫生立刻收回手,關掉聽診器,轉身翻看檢查報告,手指在紙上快速滑動,每一次停頓,都讓診室裡的空氣變得更加凝重。章鵬站在一旁,手不自覺地攥成了拳頭,指節泛白;林香則不停地搓著手,眼神死死盯著醫生的側臉,連呼吸都放輕了。
終於,醫生放下報告,抬起頭,目光先落在詩雅雨臉上,又轉向章鵬和林香,表情凝重得像是蒙了一層霜:“初步檢查結果不太好。宮口已經開了兩指,確實是要生了,但問題不在生產進度上——產婦現在的情緒極度激動,血壓已經飆到了15095,心率每分鐘120次,這對生產來說非常不利!”
“血壓高?心率快?”章鵬愣了一下,下意識地重複了一遍,語氣裡滿是難以置信,“怎麼會這樣?她在家的時候還好好的……”
“好好的?”醫生打斷他的話,語氣瞬間變得嚴厲,眼神裡帶著明顯的質問,“家屬是怎麼回事?孕婦臨產前最忌諱情緒波動,你們不知道嗎?她現在的身體狀態,全是情緒刺激導致的!血壓這麼高,很容易引發子癇,心率過快會導致胎兒缺氧,嚴重的話,產婦和胎兒都有危險!你們到底做了什麼,能讓一個臨產前的孕婦情緒激動到這種程度?”
醫生的質問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章鵬和林香心上。章鵬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又很快褪去血色,變得蒼白。他張了張嘴,想要解釋,可話到嘴邊,卻變成了支支吾吾的含糊:“我……我們沒做什麼,就是……就是昨天拌了幾句嘴……”
“拌了幾句嘴?”醫生的音量又提高了幾分,手裡的筆重重敲了敲桌麵,發出“篤篤”的聲響,“你們知道‘拌嘴’對臨產前的孕婦意味著什麼嗎?是可能危及兩條人命的風險!現在不是找借口的時候,必須立刻讓產婦平穩情緒,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林香站在一旁,頭垂得越來越低,剛才的急切和焦慮被尷尬取代,臉頰發燙,連耳朵尖都紅了。她想起昨天晚上摔手機時,詩雅雨紅著眼眶問“你們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想起自己當時還理直氣壯地說“我是為了章家的孩子”,此刻麵對醫生的質問,那些話突然變得像針一樣,紮得她連頭都抬不起來。
詩雅雨躺在檢查床上,聽著醫生的話,心臟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攥緊了。“產婦和胎兒都有危險”這句話,像一道驚雷,在她腦海裡轟然炸響。她下意識地摸向自己的肚子,能清晰地感覺到胎動變得微弱了些,那細微的變化讓她瞬間慌了神——她可以不在乎自己,可她不能讓孩子有事,絕對不能。
醫生看著章鵬和林香的反應,臉色稍微緩和了一些,但語氣依舊嚴肅:“現在說再多也沒用,當務之急是穩住產婦的情緒。先去待產室觀察,家屬必須配合,全程注意安撫,絕對不能再讓她受任何刺激,哪怕是一句重話都不行。我會讓護士每隔半小時監測一次血壓和心率,如果還是降不下來,就得立刻安排緊急處理,明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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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明白!”章鵬連忙點頭,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我們一定好好安撫,再也不讓她受刺激了!”
林香也跟著點頭,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醫生您放心,我們會注意的,一定讓她好好的。”
醫生沒再說話,拿起筆在病曆本上快速書寫,筆尖劃過紙張的聲音在安靜的診室裡格外清晰。寫完後,他撕下一張單子遞給章鵬:“拿著這個去護士站辦手續,直接去三樓待產室。記住,產婦的情緒是關鍵,要是再出問題,誰都擔不起這個責任。”
章鵬接過單子,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他扶著詩雅雨從檢查床上下來,詩雅雨的腳步有些虛浮,剛站穩就感覺一陣腹痛襲來,她彎下腰,緊緊咬著嘴唇,才沒讓自己哼出聲。
“慢點,小心點。”章鵬的聲音比平時溫柔了些,扶著她的胳膊,動作也放輕了許多。林香跟在後麵,手裡的帆布包此刻像是有千斤重,她看著詩雅雨蒼白的側臉,心裡第一次生出一絲愧疚——或許,她真的做錯了。
從診室到待產室的路並不長,可詩雅雨卻覺得走了很久。走廊裡偶爾傳來其他產婦的痛呼聲,夾雜著嬰兒的哭聲,那些聲音像是一根根刺,紮在她的心上。她想起自己當初決定留下這個孩子時,心裡充滿了期待,想著等孩子出生後,就帶著孩子離開章家,開始新的生活。可現在,她連順利生下孩子都成了奢望,那曾經的期待,此刻變得無比遙遠。
進待產室前,護士給詩雅雨測了一次血壓,數值依舊偏高。護士皺著眉,叮囑章鵬:“家屬一定要多跟產婦說話,分散她的注意力,彆讓她想不開心的事。血壓降不下來,對她和寶寶都不好。”
“好,我知道了。”章鵬點頭應著,扶著詩雅雨躺在待產床上。待產室裡有三張床,另外兩張床是空的,隻有儀器“滴滴”的聲響在空氣中回蕩。
林香把帆布包放在床頭櫃上,打開包,拿出一條乾淨的毛巾,遞給詩雅雨:“擦擦汗吧,彆著涼了。”詩雅雨接過毛巾,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擦了擦額角的冷汗。毛巾是溫熱的,可她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心裡依舊冰涼。
章鵬坐在床邊的椅子上,看著詩雅雨蒼白的臉,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他想起昨天晚上,林香摔碎手機時,他沒有站出來為詩雅雨說話,想起詩雅雨當時絕望的眼神,心裡湧起一股強烈的愧疚。他知道,詩雅雨變成現在這樣,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雅雨,對不起。”章鵬的聲音很低,帶著一絲沙啞,“昨天的事,是我不對,我不該讓媽那樣對你……你彆生氣,好好養身體,等孩子生下來,我一定好好補償你,好不好?”
詩雅雨沒有看他,隻是望著天花板上的白熾燈,眼神空洞。補償?她想要的從來都不是補償,而是一個真誠的道歉,一個平等的對待,可這些,章鵬從來都沒有給過她。從結婚到現在,她一直在被欺騙、被控製,那些所謂的“好”,不過是帶著枷鎖的施舍。
林香站在一旁,聽著章鵬的話,也跟著說道:“雅雨,媽知道錯了,昨天不該摔你手機,不該跟你吵架。你彆往心裡去,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孩子平安生下來,其他的事,等你生完孩子再說,好不好?”
詩雅雨依舊沒有說話,隻是輕輕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她能感覺到胎動又變得稍微明顯了些,那細微的動靜像是在提醒她,她現在不是一個人,她必須堅強,必須穩住情緒,為了孩子,也為了自己。
醫生的警告還在耳邊回響——“產婦和胎兒都有危險”。這句話像一記重錘,敲醒了沉浸在絕望中的詩雅雨,也暫時震懾了還想為自己辯解的章家。她知道,現在不是跟章家計較的時候,她必須先顧好自己和孩子,等孩子平安出生,她才有資本離開這個讓她痛苦的地方。
護士進來監測血壓和心率,這次的數值比剛才稍微低了一些,但依舊在危險範圍內。護士鬆了口氣,對章鵬和林香說:“看來情緒稍微穩定了點,繼續保持,多跟她聊點開心的事,彆讓她胡思亂想。”
“好,我們會的。”章鵬連忙應著,轉頭看向詩雅雨,努力擠出一個溫和的笑容,“雅雨,我們聊聊孩子吧?你說,孩子出生後,像你多一點,還是像我多一點?”
詩雅雨的目光終於從天花板上移開,落在章鵬臉上。她看著他眼底的愧疚和急切,心裡沒有絲毫波瀾。她知道,章鵬現在的溫柔不過是暫時的,等孩子出生後,一切或許又會回到原點。但她沒有戳破,隻是輕輕“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林香見狀,也連忙湊過來,語氣儘量溫柔:“我看啊,肯定像雅雨,雅雨長得好看,孩子像你,以後肯定是個漂亮的小姑娘,或者帥氣的小夥子。”
詩雅雨沒有說話,隻是閉上眼睛,靠在枕頭上。她能感覺到章鵬和林香在旁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話,內容大多是關於孩子出生後的規劃,那些話聽起來很美好,可她卻一句都聽不進去。她的心裡隻有一個念頭——平安生下孩子,然後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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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產室裡的儀器依舊在“滴滴”作響,那聲音像是在為詩雅雨的堅持倒計時。她知道,接下來的幾個小時,甚至十幾個小時,會是一場艱難的戰鬥,不僅要對抗生產的疼痛,還要對抗自己的情緒,更要提防章家可能帶來的刺激。但她已經做好了準備,為了孩子,也為了自己,她必須贏下這場戰鬥。
章鵬看著詩雅雨閉上眼睛,以為她累了,便不再說話,隻是安靜地坐在床邊,目光落在她的肚子上,眼神裡充滿了期待。林香也識趣地閉上嘴,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手裡依舊攥著那個帆布包,心裡卻在盤算著,等孩子出生後,該怎麼讓詩雅雨留在章家,怎麼讓她忘記之前的不愉快。
詩雅雨雖然閉著眼睛,卻能清晰地感覺到章鵬和林香的目光。她知道,章家的想法從來都沒有改變,他們想要的,從來都隻是她肚子裡的孩子,而不是她這個人。但這一次,她不會再任由他們擺布了。等孩子平安出生,她會拿著之前收集的證據,找律師,爭取孩子的撫養權,然後帶著孩子,徹底離開這個讓她痛苦不堪的家。
走廊裡的燈光透過待產室的門縫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影。詩雅雨在心裡默默祈禱,祈禱自己和孩子都能平安,祈禱這場噩夢般的生活能早日結束。她的手輕輕放在肚子上,感受著胎動,心裡充滿了堅定——她一定會帶著孩子,走出這片黑暗,迎接屬於她們的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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