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產室的門被輕輕推開時,詩雅雨正靠在枕頭上閉目養神。腹痛稍有緩解,她剛能勻出些力氣撫摸肚子,就聽見熟悉的、帶著刻意溫柔的聲音——是林香。
“雅雨啊,媽來看看你。”林香的腳步很輕,像是怕驚擾了什麼,手裡端著一個白色搪瓷杯,杯口冒著淡淡的熱氣。她走到床邊,將杯子放在床頭櫃上,目光落在詩雅雨蒼白的臉上,努力擠出一個堆滿褶皺的笑容,“護士說你剛才沒怎麼吃東西,肯定渴了吧?媽給你晾了溫水,不燙嘴,喝點水攢點力氣,生孩子可是個力氣活。”
詩雅雨沒有睜眼,甚至連睫毛都沒動一下。她能清晰地聞到林香身上那股熟悉的香皂味,混合著待產室的消毒水味,讓她胃裡一陣翻騰。從昨天林香摔碎她的手機,到今天醫生警告“產婦和胎兒都有危險”,再到此刻這突如其來的“關懷”,每一個細節都像針一樣紮在她心上——她太清楚林香的脾性了,這樣的溫柔,不過是包裹著謊言的糖衣,一戳就破。
林香見她沒反應,也不尷尬,伸手想去碰她的胳膊,卻在快要碰到時,被詩雅雨微微側身避開了。她的手僵在半空,頓了頓,又收了回來,轉而拿起床頭櫃上的水杯,遞到詩雅雨麵前:“喝點吧,啊?你現在可不能缺水,不然對孩子不好。”
“剛才是媽不對。”林香見她依舊不接,便自己握著杯子,語氣放得更軟,像是在哄小孩,“媽也是太著急了,看到你情緒不好,怕影響生孩子,才跟你吵了幾句。你彆往心裡去,啊?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孩子平安生下來,其他的事,等你生完孩子,咱們再慢慢說,好不好?”
她絕口不提摔手機的事,絕口不提離婚的真相,更絕口不提這些日子對詩雅雨的控製和冷漠,隻把所有矛盾都歸結為“太著急”“怕影響生孩子”,試圖用一句模糊的“道歉”,和“生孩子要緊”這個理由,蒙混過關,麻痹詩雅雨的神經。
詩雅雨終於緩緩睜開了眼睛,卻沒有看林香遞過來的水杯,也沒有看林香那張堆滿假笑的臉,而是將目光投向窗外。深秋的風依舊在吹,光禿禿的樹枝搖晃得更厲害了,像是在嘲笑這室內心照不宣的虛偽。
“我不渴。”她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疏離,連頭都沒回。
林香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握著水杯的手緊了緊,指節微微泛白。她以為詩雅雨就算再生氣,看在孩子的份上,也會多少給她點麵子,卻沒想到會是這樣乾脆的拒絕。她張了張嘴,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詩雅雨接下來的動作堵得說不出話來——詩雅雨重新閉上了眼睛,頭扭向另一邊,將整個後背留給了她,像是在明確地告訴她:我不想見你,也不想聽你說話。
待產室裡瞬間安靜下來,隻有儀器“滴滴”的聲響在空氣中回蕩,顯得格外刺耳。林香站在床邊,手裡端著那杯溫水,進退兩難。她看著詩雅雨瘦弱的後背,看著那微微起伏的孕肚,心裡第一次生出一絲不確定——這個一向溫順、甚至有些懦弱的兒媳,好像真的不一樣了。
“雅雨,媽知道你心裡委屈。”林香的聲音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甚至還有點慌亂,“可你也得為孩子想想啊?你現在跟媽置氣,受苦的是你自己,還有孩子。你要是有什麼不滿,等你生完孩子,媽都聽你的,好不好?咱們有話好好說,彆這樣。”
她試圖用孩子來綁架詩雅雨,試圖用“生完孩子都聽你的”這種空頭承諾,讓詩雅雨妥協。可她忘了,詩雅雨之所以堅持到現在,之所以拚儘全力想要平安生下孩子,從來都不是為了章家,而是為了她自己,為了這個還未出生的小生命——她不會再因為任何人,包括林香,包括章鵬,而委屈自己,委屈孩子。
詩雅雨依舊沒有回應,連呼吸都保持著平穩的節奏,仿佛身邊根本沒有林香這個人。她的沉默像一堵無形的牆,將林香的虛偽和急切都擋在了外麵,比任何激烈的爭吵、任何尖銳的指責,都更有力量。
林香站了一會兒,見詩雅雨始終沒有回頭的意思,手裡的水杯也漸漸涼了下來。她看著那杯沒人喝的溫水,又看了看詩雅雨的後背,心裡的不滿漸漸壓過了之前的慌亂。她重重地將水杯放在床頭櫃上,發出“咚”的一聲輕響,雖然不算大,卻在安靜的待產室裡格外清晰。
“你這孩子,怎麼這麼強?”林香的語氣裡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慍怒,“媽好心來看你,給你倒水,你就這個態度?你彆忘了,你現在還在章家,還懷著章家的孩子,就算你再生氣,也得顧著點分寸!”
這句話像是一根導火索,瞬間點燃了詩雅雨心裡積壓已久的怒火。她猛地睜開眼睛,轉過頭,第一次正眼看向林香。她的眼神裡沒有憤怒,沒有委屈,隻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像結了冰的湖麵,沒有絲毫波瀾,卻讓林香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章家的孩子?”詩雅雨的聲音很輕,卻字字清晰,“林香,你彆忘了,這個孩子,也是我的孩子。我十月懷胎,受儘苦楚,不是為了讓他成為你們章家的‘籌碼’,更不是為了讓他在一個充滿謊言和冷漠的家裡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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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頓了頓,目光落在林香慌亂的臉上,繼續說道:“你不用跟我道歉,也不用跟我說這些虛情假意的話。我心裡很清楚,你關心的從來都不是我,也不是這個孩子,而是‘章家的孫子’,是你能用來控製我的‘工具’。”
“從你和章棟離婚卻瞞著我,從章鵬明明知道真相卻幫著你們欺騙我,從你們摔碎我的手機、限製我的自由開始,我就已經不欠你們章家什麼了。”詩雅雨的聲音沒有提高,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等我平安生下孩子,我會立刻跟章鵬離婚,帶著我的孩子離開這裡。至於你們章家,以後跟我沒有任何關係。”
林香被她說得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張了張嘴,想要反駁,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她沒想到詩雅雨會這麼直接地戳破所有謊言,更沒想到她會如此堅定地提出離婚——在她眼裡,詩雅雨一直是個軟弱可欺的女人,隻要用孩子和“家庭”稍微施壓,就能讓她乖乖聽話。
“你……你胡說什麼!”林香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帶著明顯的慌亂,“你要是敢離婚,敢帶走章家的孩子,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放過我?”詩雅雨冷笑一聲,眼神裡的冰冷更甚,“你從一開始,就沒打算放過我。不過沒關係,以後的路,我自己走,我的孩子,我自己護著,不需要你們章家插手。”
就在這時,待產室的門被推開了,護士拿著記錄板走了進來,看到裡麵劍拔弩張的氣氛,皺了皺眉:“家屬怎麼回事?不是說好了隻能短暫探視,不能讓產婦情緒波動嗎?你沒看到產婦臉色都變了?趕緊出去,彆在這裡影響產婦休息!”
林香被護士說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狠狠地瞪了詩雅雨一眼,卻不敢跟護士爭辯,隻能咬著牙,轉身走出了待產室。門關上的瞬間,詩雅雨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緩緩地靠在枕頭上,閉上眼睛。
護士走到床邊,給她測了測血壓,鬆了口氣:“還好,血壓沒怎麼升。你彆跟家屬置氣,現在最重要的是你和孩子的安全,知道嗎?有什麼事,等生完孩子再說。”
詩雅雨點了點頭,聲音有些沙啞:“我知道,謝謝護士。”
護士又叮囑了幾句,才拿著記錄板離開。待產室裡重新恢複了安靜,詩雅雨伸手撫摸著自己的肚子,能清晰地感受到胎動。她湊到肚子邊,聲音溫柔得能滴出水來:“寶寶,對不起,讓你跟著媽媽受委屈了。不過你放心,媽媽一定會保護好你,一定會帶你離開這裡,給你一個真正溫暖的家。”
肚子裡的孩子像是聽懂了她的話,輕輕踢了踢她的手心,像是在回應她的承諾。詩雅雨感受到這細微的互動,心裡的堅定更甚——她知道,接下來的路或許還會很艱難,林香和章家肯定不會輕易放過她,可她已經不再是之前那個軟弱可欺的詩雅雨了。為了孩子,為了自己,她會拚儘全力,爭取屬於她們的自由和幸福。
窗外的風漸漸小了,灰蒙蒙的天空似乎透出了一絲微弱的光亮。詩雅雨看著那絲光亮,嘴角微微上揚——她知道,黑暗終將過去,光明就在前方。隻要她堅持下去,就一定能帶著孩子,走出這片泥濘,迎接屬於她們的嶄新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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