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剛漫過窗台，詩雅雨就被胸口一陣熟悉的脹痛驚醒。她猛地睜開眼，指尖下意識地撫上胸口——那觸感讓她瞬間渾身發冷，不是通乳後柔軟的充盈，而是像再次按上了兩塊燒紅的鵝卵石，又硬又燙，連最輕微的觸碰都帶著尖銳的疼，順著神經往四肢百骸蔓延。
寶寶在嬰兒床裡哼唧著翻身，小嘴巴無意識地蹭著繈褓。詩雅雨想撐著坐起來去抱他，可剛一動彈，胸口的脹痛就驟然加劇，像是有無數根細針在同時紮刺，疼得她倒抽冷氣，冷汗瞬間浸濕了後背的病號服。她隻能狼狽地倒回床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前開始泛起黑暈。
怎麼會這樣？明明通乳師說過，隻要好好護理，就不會再堵了。詩雅雨盯著天花板，眼淚不受控製地往下流。她想起這幾天的日子——林香每天隻給她喝清粥配鹹菜，說“產婦吃太好會堵奶”，連個雞蛋都舍不得給她煮；夜裡寶寶醒三四次，林香睡得死沉，隻有她一個人抱著寶寶哄，常常整夜睡不了兩個小時；章鵬更是躲得遠遠的，彆說幫她分擔，就連她疼得哼出聲，他都假裝沒聽見。
營養跟不上，休息不夠，情緒更是壓抑到了極點——這些通乳師反複叮囑要避免的“堵奶誘因”，她一個都沒躲過。之前那幾天的緩解，不過是用專業手法暫時壓下去的火苗，隻要根源還在，早晚都會重新燒起來。
“醒了就起來做飯，我餓了。”林香的聲音從折疊床那邊傳來，她伸了個懶腰，慢悠悠地坐起來，完全沒注意到詩雅雨蒼白的臉色和額頭上的冷汗，“昨天買的麵條還在廚房，你煮點麵條，再臥兩個雞蛋，我跟鵬鵬早上吃。”
詩雅雨咬著下唇，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媽，我……我胸口又疼了，起不來……”
“又疼？”林香皺起眉，走到床邊瞥了她一眼，語氣裡滿是不耐煩，“通乳師不是都給你揉開了嗎？怎麼又疼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不想做飯就直說，彆找這麼多借口！”她說著就伸手去扯詩雅雨的被子，“趕緊起來！我跟鵬鵬還等著吃飯呢，總不能讓我們餓著吧？”
粗糙的被子邊緣蹭過胸口，詩雅雨疼得渾身發抖，眼淚掉得更凶了：“媽，我真的很疼……你讓我再躺會兒……”
“躺什麼躺？！”林香的聲音瞬間拔高，伸手就想去拉詩雅雨的胳膊，“我看你就是矯情！漲奶能有多疼？我當年比你疼十倍，還不是照樣下地做飯？你就是被我們家慣壞了！”
就在這時，章鵬從外麵洗漱回來，聽到屋裡的動靜，腳步頓了頓，卻沒進來勸，反而轉身去了陽台，假裝看風景。詩雅雨看著他躲閃的背影，心裡的絕望像潮水一樣湧上來——她連最後一點求助的念頭，都被這無聲的逃避掐滅了。
林香見章鵬沒進來，反而更來了勁，伸手就往詩雅雨的胸口按去：“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有多疼！是不是真的像你說的那麼嚴重！”
“彆碰我！”詩雅雨像是被燙到一樣猛地躲開，胸口的劇痛讓她眼前發黑，“會揉壞的……通乳師說不能亂按……”
“通乳師通乳師，你就知道通乳師！”林香被她躲開，更是生氣，“那個騙錢的玩意兒說的話你也信？我告訴你，今天你就是疼死，也得給我起來做飯！”她說著就再次伸手去拉詩雅雨，力道大得幾乎要把她從床上拽下來。
詩雅雨死死抓著床頭的欄杆，眼淚模糊了視線。她看著林香猙獰的臉，看著陽台上文絲不動的章鵬，突然覺得無比諷刺——她拚了半條命生下孩子，到頭來卻連喊疼的權利都沒有，連好好躺一會兒的資格都被剝奪。
“我做……我起來做……”詩雅雨終於妥協了，聲音裡滿是絕望。她知道，再反抗下去，隻會招來更凶狠的對待，隻會讓自己更疼。她慢慢鬆開手，在林香的拉扯下，一點點坐起來，每動一下，胸口的脹痛就加劇一分，像是有刀在乳腺裡反複攪動。
她扶著牆，踉踉蹌蹌地往廚房走，每一步都走得無比艱難。林香跟在她身後，嘴裡還在不停地抱怨：“你看看你，走個路都磨磨蹭蹭的，要是鵬鵬上班遲到了，看我怎麼說你……”
廚房的瓷磚冰涼，詩雅雨站在灶台前，看著鍋裡翻滾的麵條，突然覺得一陣眩暈。她伸手扶著灶台，想穩住身體，可胸口的劇痛卻越來越清晰，眼前的景象開始旋轉，耳邊林香的抱怨聲也變得越來越遠。
“你站著乾什麼？快把雞蛋打進去啊！”林香的聲音像針一樣紮進耳朵裡。
詩雅雨顫抖著拿起雞蛋，剛想往鍋裡打，卻突然眼前一黑，直直地倒了下去。在失去意識的最後一刻，她聽到的，是林香驚慌的叫喊，還有章鵬匆忙跑過來的腳步聲——可這些，都已經不重要了。
她知道，這一次，她連那點曇花一現的希望，都徹底破滅了。身體的疼痛，心裡的絕望，像兩張巨大的網，把她緊緊裹住，讓她再也無法掙紮。
等詩雅雨再次醒來時，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床上。護士正在給她輸液，章鵬坐在床邊，臉色蒼白，眼神裡滿是愧疚。林香站在病房門口，手裡攥著寶寶的繈褓，表情複雜。
“雅雨，對不起……”章鵬的聲音帶著顫抖，“是我不好，我不該讓你受這麼多委屈……”
詩雅雨看著他，沒有說話，隻是緩緩閉上了眼睛。她已經沒有力氣再去抱怨，也沒有力氣再去期待了。她知道，就算這次在醫院治好了，回到那個家裡，她還是會麵臨同樣的痛苦，同樣的絕望——隻要那些根本問題沒有解決，她的痛苦，就永遠不會結束。
窗外的陽光很刺眼，可詩雅雨的心裡，卻一片冰涼。她能感覺到，那股名為“絕望”的潮水，正一點點漫過她的頭頂，讓她再也看不到任何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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