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他不傻嘿!”守衛繼續嗤笑,一把抓過銀幣,生怕一心後悔似的收起來,“滾進去吧!記住,稅所就在鎮中心廣場邊上,天黑前不去報備交‘行商許可費’,有你好看的!”
一心連忙點頭哈腰,又一邊邁步走進簡陋大門。
身後傳來守衛的嘀咕:“媽的,看走眼了,這他媽是銀幣!窮鬼一個...下次多要點...”
一心不做理會繼續向前,跨過門樓的瞬間,《手冊》裡關於“秩序井然”、“民生富足”、“眾生平等”的文字,與眼前苔木鎮的真實景象轟然碰撞:
泥濘不堪的主路像一條潰爛的傷口貫穿小鎮,兩側低矮擁擠的房屋大多由粗糙木材和灰黃色的夯土建成,屋頂覆蓋著厚厚潮濕的苔蘚和打滿補丁的油布。狹窄的窗戶大多蒙著臟汙的亞麻布或釘著木板。
空氣中那股劣質麥酒、牲口糞便和潮濕木頭混合的氣味在這裡更加濃重。
幾個麵黃肌瘦的孩子在路邊的泥水坑裡翻找著什麼,看到穿著製服的人即使是這最低級的守衛)靠近,立刻像受驚的小獸般縮回陰影裡。
附近唯一算得上“體麵”的建築正是守衛提到的稅所——一棟用帶有黯淡金屬光澤的靈髓礦渣磚砌成的兩層小樓,門口掛著的靈髓燈式樣老舊,但好歹亮著,慘綠的光芒冷冷地照著門前的泥地。
再放眼看去,教堂是鎮上最“宏偉”的建築,但依然簡陋。石砌基座,木結構主體,屋頂鋪著廉價的青灰色瓦片。唯一的裝飾是門口懸掛的、由劣質靈髓石碎片拚成的簡易聖徽。
他繞過教堂正麵,沿著一條更狹窄、更泥濘的小徑走向後院。空氣中那股劣質麥酒和糞便的混合氣味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潮濕泥土和...某種頑強生長的綠葉植物的清新氣息。
推開一扇吱呀作響、幾乎要散架的矮木柵欄門,眼前的景象讓一心微微一頓。
與鎮子的破敗壓抑截然不同,教堂後院被精心打理成一個小小的菜園。幾壟整齊的田畦裡,翠綠的嫩苗破土而出,掛著昨夜殘留的晶瑩水珠,在晨光下生機勃勃。幾株掛著青澀果實的番茄藤攀附在簡易木架上。
一個穿著洗得發白、打著補丁的舊神父袍的老人,正佝僂著腰,小心翼翼地為幼苗鬆土。他動作專注,布滿皺紋的臉上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寧靜,仿佛手中侍弄的不是凡俗的蔬菜,而是某種神聖的寄托。一隻羽毛蓬亂的母雞帶著幾隻小雞崽,在菜園角落的雞舍旁悠閒地啄食。
這裡,像是苔木鎮死寂灰暗中唯一跳動的心臟。
老人似乎察覺到有人,緩緩直起身,渾濁卻溫和的眼睛望過來。看到一身粗布行商打扮、沾著泥點的一心,他臉上沒有守衛那種警惕和貪婪,隻有一絲淡淡的、帶著疲憊的疑惑。
“願艾瑟瑞安的光輝指引你,閣下。”老人的聲音沙啞,帶著濃重的地方口音,但語調平和,“教堂...在前麵。這裡是老朽的陋居。”
一心微微躬身,行了一個符合商人身份的、略顯笨拙的禮:“打擾您了,尊敬的神父。在下是從星鐵高原那邊過來的商人,人生地不熟的,昨夜還淋了雨,聖教素來仁愛,不知是否可以行個方便讓我借宿一晚?”他刻意讓聲音帶著長途跋涉後的虛弱和懇求,眼神卻快速掃過老人沾滿泥土的手、磨損嚴重的袖口和菜園裡那難得的生機。
神父的目光在一心臉上停留片刻,似乎在判斷他話語的真偽。最終,那絲疲憊被一種更深的、也許是常年麵對苦難而養成的悲憫所取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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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來吧,孩子。艾瑟瑞安不會拒絕一個尋求溫暖的人。”他指了指旁邊一扇更小的、同樣破舊的門,“廚房裡有爐子,自己倒水。壺在灶上。”
一心道謝,走進低矮昏暗的廚房。空間狹小,但收拾得異常整潔。一個簡陋的土灶上,一口鐵鍋正冒著微弱的熱氣。他拿起旁邊一個豁了口的陶碗,從鍋裡舀出半碗微溫的水。
捧著碗,一心倚在門框邊,沒有立刻喝,目光似乎被菜園的綠意吸引。他狀似隨意地開口:“神父,您這菜園打理得真好。在苔木鎮...能看到這麼鮮活的顏色,真不容易。”
他刻意加重了“真不容易”的語氣。
神父正彎腰,聞言動作頓了頓。他直起身,望向一心,那雙溫和的眼睛裡第一次流露出難以掩飾的憂慮和一絲...掙紮。
“是啊...不容易。”他歎了口氣,聲音低沉下去,“聖光...似乎離這貧瘠的邊境越來越遠了。”
他下意識地搓著沾滿泥土的手指,仿佛想洗掉什麼看不見的汙穢。
一心敏銳地捕捉到了那份掙紮,也許在這裡正有什麼重要的信息。他喝了一口水,溫水流過喉嚨,驅散了一絲寒意,也讓他更貼近這個角色:“在下早就聽說聖教的輝光之下儘是富饒,但這一路走來,看到不少田地都荒著,鎮子裡也...唉。”
一心搖搖頭,露出一副小商販常見的、對世道艱難的感歎,“聽守衛大哥說,還得趕在天黑前去稅所交‘行商許可費’,不然麻煩就大了。真是...聞所未聞。”
“稅所...”神父重複著這個詞,眉頭緊緊鎖起,溫和的臉上第一次浮現出清晰的痛苦和憤怒,但又被強行壓下,化為更深的無力。
他猛地轉過身,背對著一心,肩膀微微顫抖,仿佛不堪重負:“許可費、贖罪稅...聖座啊,他們怎麼能...怎麼能這樣...”
就在這時,廚房外通往教堂內部的破舊木門被猛地推開,一個穿著深灰色稅吏製服、滿臉橫肉的男人闖了進來,手裡還捏著一張臟兮兮的羊皮紙。他顯然沒料到廚房裡有其他人,尤其是那個“商人”,愣了一下,隨即不耐煩地衝著神父吼道:
“奧利弗你他媽個老東西!磨蹭什麼呢!上個月的‘聖光維護捐獻’和這個季度的‘贖罪特彆分攤’,今天最後期限了!利弗爾大人說了,太陽下山前看不到錢,就拆了你這破教堂拿木料去抵!反正你這破地方也收不到幾個虔誠的銅板!”
廚房裡死一般的寂靜。隻有灶膛裡柴火燃燒的微弱劈啪聲。奧利弗神父佝僂著背,仿佛瞬間又老了十歲,他扶著灶台,手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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