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霧尚未完全散儘,苔木鎮在身後縮成一個模糊、壓抑的輪廓。一心踏上了通往碎石村的小徑,腳下的泥土依舊濕滑粘膩。
在日間行動時,一心通常不戴那頂顯眼的頭盔,同時也把鬥篷的兜帽拉得很低,遮住了他大半張臉,隻露出線條略顯冷硬的下頜。
tvis護目鏡的視野裡,ar導航箭頭穩定地指向東北方——碎石村的方向。因為能見度不高,一心在身邊升起了nx3無人機,正是之前在模擬倉裡用過的那款,大約一個巴掌大,在不主動控製的時候像一架僚機緊緊跟隨。
nx3無人機在離地三米處幾乎無聲懸浮著,機體內置的合成孔徑雷達和熱成像鏡頭高頻掃視著四周的環境。枯黃的星芒草甸在視野中無儘蔓延,草葉上凝結的露珠折射著慘白的天光。
視野中,路徑兩側的地形被解析成灰藍色的網格模型,幾處熱源信號在遠處閃爍——是蜷縮在灌木叢中的岩羊,以及更遠處田埂上遊蕩的野狗骨架。
一心不由地想起特區裡豐茂的水草和邊境上成片的綠樹,自己明明並沒有走出多遠,生態竟然截然不同起來。
“噗...”耳機突然響起,“珀爾修斯31,這裡是珀爾修斯03,回話,完畢。”
一心腳步未停,拇指在胸口的ptt上連按兩下表示收到。
“在外麵玩的開心嗎?”德雷克中校的聲音帶著長途飛行後的沙啞,卻掩不住那股熟悉的調侃勁兒,“其他幾個a類隊還在集裝箱營房裡組裝咖啡機,你的行動軌跡已經在地圖上戳出多少公裡了——所有人都是抱著度假的想法真出去待命,而你果不其然衝在了最前麵。”
碎石小徑前方出現一道龜裂的深壑,nx3提前半秒將繞行路徑投射在視野中。一心側身滑下土坡,靴底碾碎幾叢枯硬的鼠尾草:“那個無名氏的‘煙花’沒給您添麻煩吧?”
還記得那個勇敢的無名氏嗎,叫凱恩的後勤中士,在邊境騎士團的巡邏前哨站放了好大一把火。
耳機那頭傳來一聲短促的笑:“那小子!我們特地找外交官花了一個下午時間解釋我們的人不可能出現在那裡!不過...”德雷克頓了頓,電流雜音裡透出嚴肅,“他給我們拍回來的照片確實是很關鍵的線索,威斯派利亞的那幫混球果然要和教廷的人穿一條褲子了。”
“所以我更要加快腳步了...”一心回應。
“不,雖然態勢不是很樂觀,但還是可以給你們——尤其是你足夠的活動時間的,如果合約那麼容易達成,我們也不會軟磨硬泡整整一年時間。所以你的任務還是不變,簡而言之...”
“記下所有看到的,聽見的東西,多交朋友,等待命令。”
“你做事我放心,好了,今天就說這麼多吧,一路順利,通話結束。”
“謝謝,通話結束。”
當太陽沉入鏽紅色的地平線時,碎石村像一隻被丟棄的野貓般匍匐在前方。沒有教堂尖頂,沒有靈髓燈,隻有幾縷嗆人的柴煙從低矮的泥坯房頂飄出。
龜裂的土地如同乾涸的血管網,包圍著村子中央那座突兀的石砌哨站——它像顆生鏽的釘子,把“贖罪鞭”的倒影深深楔進這片瀕死的土地。
那座石砌哨站是唯一的“高地”,在昏暗的天光下投下長長的、扭曲的陰影。哨站粗糙的牆壁上,一張用劣質漿糊勉強貼住的告示在風中嘩啦作響,邊緣已經卷起破損。
即使隔著幾十米距離,nx3的高清變焦鏡頭已將上麵的文字清晰地投射在一心的tvis護目鏡上:
“招募令
永青邊境伐木隊!
日結三銀幣!
有武藝者優先!工具統一發放!
——聖銀教廷苔木邊境稅所,利弗爾·懷特大人令”
告示下方,兩個穿著同樣深灰色製服、但比苔木鎮守衛裝備更簡陋的稅吏正抱著胳膊閒聊,腰間懸掛的“贖罪鞭”鞭梢垂在地上,沾滿了泥汙。
那鞭子並非普通皮鞭,鞭身上鑲嵌著幾顆渾濁、黯淡的劣質靈髓石——接觸皮膚能引發灼痛,是教廷基層統治的標準化工具。
踏進村莊的一心將鬥篷的兜帽又往下拉了拉,陰影幾乎完全遮住了他的臉。他像其他路上的行人一樣,腳步沒有停留,隻是目光快速掃過那些在泥坯房門口蜷縮的老人和孩子。
他們的眼神空洞,皮膚緊貼著嶙峋的骨骼,仿佛被這片土地吸乾了最後一絲生氣。
“日結三銀幣...”一心心中默念,這個價格在如此貧瘠之地堪稱“高價”,按他們發放的異世界手冊上說,一枚銀幣可以換一隻雞或是一把品質還不錯的鐵劍,這三枚銀幣的酬金還是一天的價格。
明眼人都知道這絕不是什麼正經伐木工招募,隻怕有命掙沒命花...
就在這時,哨站那扇厚重的木門“哐當”一聲被粗暴地踹開,刺耳的聲響撕裂了村莊的死寂。一個穿著和苔木鎮稅吏同款深灰色製服、但身材更加魁梧、滿臉橫肉的稅官大步跨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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稅官手裡拎著一條鑲嵌著渾濁靈髓石的皮鞭——“贖罪鞭”,鞭梢無意識地甩動著,在地上拖出一道淺痕。
他根本沒看告示,徑直走向離哨站最近的一間低矮泥坯屋,那本來就站在外頭的守衛也立刻跟上。那屋子破敗不堪,窗戶隻是一個黑洞洞的窟窿。
“開門!媽的,磨蹭什麼!”稅官怒吼著,抬腳就踹向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
“吱呀”一聲,門板向內凹陷,卻沒開。裡麵傳來壓抑的啜泣和驚恐的嗚咽。
“給臉不要臉!”稅官眼中凶光一閃,手中的贖罪鞭揚起,作勢欲抽。
“大人!大人開恩啊!”一個嘶啞驚恐的聲音從門內傳來,木門終於被拉開一條縫,露出一張布滿溝壑、驚恐萬分的蒼老麵孔,“我家...我家就剩小托米了...他父親去年修渠就...”
“少廢話!”稅官粗暴地打斷,鞭子指向縮在老人身後、一個看起來隻有十四五歲、瘦骨嶙峋的少年,“就是他!帶走!為聖教清理‘朽木’是榮耀!不去就是間諜!”
“不!他不是!他還是個孩子!”老人絕望地撲出來,試圖擋住少年。
“滾開,老東西!”旁邊一個幫閒獰笑著上前,一把推開老人。老人踉蹌著摔倒在冰冷的泥地上。
那少年被另一個守衛粗暴地拽了出來,驚恐地掙紮著,發出小獸般的哀鳴:“爺爺!爺爺!”
“托米!我的托米!”老人趴在地上,徒勞地伸出手,渾濁的老淚混著泥土滾落。
稅官看也不看地上的老人,對抓著少年的幫閒一揮手:“帶走!下一個!”
“清理朽木...”一心咀嚼著稅吏那囂張的話語,綠瞳冰冷如霜。這哪裡是招募伐木工?而且,就在永青王國——那個精靈王國的邊境上?
直覺告訴一心,這件事絕不簡單。
他抬頭看向漸暗的天空和眼前的哨站,心中已有了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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