賽琳娜話語中的信息碎片,與金穗鎮糧倉裡混裝的矛杆箭頭、碎石村強征的“伐木隊”少年托米空洞的眼神交織在一起。
一股沉重的預感壓在心頭,布裡恩特大陸脆弱的平衡,正被一隻無形的、沾滿聖油與金幣的手推向懸崖。
一心需要補給,需要休整,更需要一個遠離教廷核心監控的據點,梳理情報,規劃下一步前往永青王國的路線。
地圖在腦海中展開,苔木鎮——那個位於南方邊境、扼守通往永青要道的貧瘠小鎮,自然地浮現在計劃中。
更重要的是,那裡有他欠下的一個承諾,一個紅眼睛、像野貓一樣警惕的女孩。
“去苔木鎮。”他對馬車夫說道,聲音帶著長途奔波的沙啞。
車輪碾過通往南方的硬土路,將聖都的虛偽繁華徹底拋在身後。
聖都光樞城象牙白的巨牆在馬車揚起的塵土中逐漸模糊,最終淪為地平線上一抹反光。
數日之後的午間,苔木鎮的氣息撲麵而來,比記憶中更加沉重。
依舊是混合著塵土、牲口糞便和劣質麥酒的空氣,但其中似乎多了一絲絕望的發酵味道。
鎮口那盞象征性的靈髓路燈,冷白色的光暈在黃昏中顯得格外刺眼,像一隻窺視的獨眼,映照著泥濘主路上更加深陷的車轍和行人臉上更深的麻木。
稅吏哨站的木樁圍牆似乎加固了,纏繞的鐵蒺藜閃著不祥的寒光。
繞過堆滿雜物的街角,教堂那石砌基座和木結構主體映入眼簾。
屋頂的青灰色瓦片似乎又剝落了幾塊,門口那劣質靈髓石拚成的聖徽,光芒微弱得仿佛隨時會熄滅。
唯一不變的生機,是後院方向隱約傳來的雞鳴。
然而,這份寧靜被一陣尖銳的咒罵和孩童的哭喊打破了。
聲音來自教堂側麵那條更狹窄、更泥濘的小巷。一心腳步微頓,融入牆角的陰影,戰術鬥篷的變色蒙皮在昏暗光線下與環境幾乎融為一體。
巷子裡,景象令人心頭發緊。
三個穿著深灰色製服、趾高氣揚的稅吏圍成一圈。他們中間,一個瘦小的身影被粗暴地推搡著跌倒在泥濘裡,濺起的臟汙泥點沾滿了她身上那件已經褪色、袖口磨出毛邊的黑白修女袍,她懷裡緊緊抱著一個粗麻布袋子。
“臭婊子!敢擋老子的路?還護著這群小崽子?”為首的稅吏,一臉橫肉,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女孩臉上。
他腰間的贖罪鞭晃動著,鞭梢那顆渾濁的靈髓石散發著令人不適的微光:“贖罪稅交齊了嗎?啊?教廷的恩典是白給的嗎?你這破教堂的屋頂還沒塌下來壓死你們這幫賤民,就該感恩戴德了!”
女孩掙紮著想爬起來,沾滿泥漿的亞麻色短發黏在蒼白的臉頰上。
她的眼窩微陷帶著青灰,但那雙眸子——即使在憤怒和屈辱中,也如同淬煉過的紅寶石,燃燒著倔強的火焰——她就是莉莉安·灰燼。
“稅...上個月不是剛交過‘聖光維護捐’?”莉莉安的聲音嘶啞,帶著宿醉後的沙啞和壓抑不住的怒火,她試圖護住身後兩個瑟瑟發抖、衣衫襤褸的孩子。“這點東西是給孩子們...”
“維護捐是維護捐!現在是‘邊境安寧稅’!”另一個稅吏獰笑著,一腳踢飛了莉莉安懷裡的袋子。
土豆滾落泥濘,黑麵包被一隻臟靴子踩住:“上頭說了,永青那邊不太平,聖教要加派人手保護你們這些渣滓!沒錢?拿東西抵!或者...”
他淫邪的目光掃過莉莉安單薄的身體:“嘖...可惜鎮上隻有你一個修女呢...”
“做你的夢!”莉莉安猛地抬起頭,血瞳死死盯住對方。就在稅吏伸手去抓她胳膊的瞬間,她像隻被逼到絕境的野貓,爆發出驚人的速度。
她反手從腰間那個破舊的亞麻布袋裡掏出一個鼓囊囊的皮囊——那顯然不是什麼聖水壺——掄圓了胳膊,用儘全身力氣狠狠砸向那張猥瑣的臉!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