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沿著那條被粗暴拓寬的“伐木徑”追蹤。這條路與其說是小徑,不如說是森林被強行撕開的傷疤。巨大的樹樁斷麵裸露著慘白的木質,新鮮的斧痕清晰可見,斷裂的枝杈如同折斷的骨刺,雜亂地堆疊在泥濘的邊緣。木質車輪的轍印和密集的、帶著泥土的沉重腳印大部分是皮靴,夾雜著少量清晰的金屬鞋釘印)指向密林深處,也指向了暴行延伸的方向。核心機正無聲地工作著,幾個紅色的方框標記在視野之中閃爍——那本應該是內置軍用ai根據圖像深度推算出的潛在威脅,但複雜的叢林環境顯然讓它計算過載,扭曲虯結的藤蔓、甚至幾簇在微風中搖曳的發光苔蘚,都被它神經質地標記為“動態威脅”。一心不得不一次又一次手動取消這些標記,指尖在tac9觸控板上快速劃過,每一次取消都伴隨著一絲煩躁。
這該死的“智能”,在以往的戰鬥裡立功無數,卻在真正的原始森林麵前,顯得如此笨拙。事實上,本不該出現這樣的問題,但在這裡就像是受到了某種不知名的乾擾。
追蹤的痕跡變得混亂起來。那些皮靴和金屬釘的腳印開始分散,不再是之前清晰指向一個方向的密集隊列。它們有的深入路旁更加茂密的灌木叢,有的則似乎踏上了某些橫亙在路徑上的巨大樹根。
一些傾倒的植物葉子上,沾染著暗紅色的、尚未完全乾涸的汙跡。一個被遺棄在樹根下的、沾滿泥漿的皮質水囊;幾片被踩碎的、散發著微弱熒光的藍色菌類;還有一處泥土被劇烈翻攪的痕跡,旁邊散落著幾根斷裂的、帶著倒刺的箭矢——這些箭矢的工藝遠比教廷製式武器精良,箭頭狹長銳利,箭杆輕盈筆直,尾部粘著墨綠色的鳥羽。
是精靈的武器。
一心蹲下身,指尖撚起一根斷箭。箭杆入手溫潤,帶著一種奇特的韌性,仿佛還殘留著森林的生命力。箭頭的金屬閃爍著幽冷的微光,絕非普通的鐵器。
看來,“伐木隊”在這裡遭遇了抵抗。痕跡顯示,他們付出了代價,有拖拽重物的痕跡指向伐木徑深處,混雜在腳印中,還有零星滴落的、更深的血跡。
就在前方幾十米外,有幾個不規則尚未完全熄滅的灰燼堆,或者...更糟。
那又是一處精靈的聚落,看似規模更大一些,景象也更觸目驚心。更多焦黑的樹屋殘骸散落在四周,有的還冒著絲絲縷縷的青煙。空地的中央,一堆由破碎的家具、衣物、以及一些無法辨認的木質結構堆積而成的巨大篝火餘燼仍在散發著灼人的熱量和刺鼻的煙味。
空氣死寂,隻有篝火餘燼偶爾發出的“劈啪”爆裂聲。
5具成年精靈屍體,未見孩童,可能已被擄走或...拖拽方向指向另一條更隱蔽、通往密林更深處的獸徑。一個紅色的方框在視野中固執地標記著那具被釘在樹上的屍體,一心再次手動取消了它。ai似乎還在適應這片充滿死亡與憤怒的土地。
就在他準備起身,沿著那條獸徑繼續追蹤時,一股極其微弱、幾乎被環境雜音和濃烈血腥味掩蓋的氣流變化,拂過他左側臉頰,一支閃爍著微弱寒芒的箭矢,帶著刺耳的破空聲,“篤”地一聲,深深釘入身邊植物的主莖。箭尾兀自劇烈顫抖,發出低沉的嗡鳴。
身體的反應快於思考,外骨骼的助力瞬間爆發,一心猛地向右側撲倒翻滾,動作迅捷。在身體觸地的瞬間,他的左手已經抬起了手裡的步槍,保險在翻滾中已然推彈開,槍口本能地指向箭矢射來的方向——那片光線混雜、藤蔓糾纏的密林深處。
一心被突然推向半空——腳底下仿佛嗜血的植物並非依賴視線,而是通過大地的震顫鎖定獵物——似是靜止是偽裝,移動即觸發的死亡機關!
他強行擰腰,右腿如同鋼鞭般狠狠向下抽砸,靴跟精準地踹在那根最先纏上來的藤蔓主莖上。
“哢嚓!”那根主莖應聲而斷,噴濺出幾滴深綠色的、散發著辛辣草腥味的汁液,纏繞的勢頭為之一滯。他低頭看去,左腿的褲腳上沾染了幾點汁液,但並未被真正纏住,斷裂的藤蔓如同受傷的觸手般抽搐著。
“彆動,人類。”一個冰冷、清冽、帶著奇異韻律感的女聲,從一心左後方的另一片濃密樹冠陰影中傳來。聲音不高,卻帶著穿透枝葉的奇異力量,清晰地鑽進一心的耳朵。“你的每一步都在我的箭下。”
箭矢的飛行來源與人聲完全不一致,讓一心陷入了短暫的迷惑,但他的腦海裡立刻就根據不同方向的動靜分析出“圍攻”的態勢:女聲傳來之處是領導者的所在,其他動靜和箭矢射來的方向則是遊騎兵小隊的其他成員,他們必定已經對自己形成了合圍之勢——而自己居然在來的路上毫無察覺?
“放下你的...魔具。”那個女聲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和絕對的命令口吻,“然後,慢慢站起來。讓我看到你的手。三息之內不動,下一箭會穿透你的膝蓋...或者你的雙眼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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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心緩緩吸了一口氣,森林那帶著血腥和焦糊味的空氣湧入肺部。他雙手微微舉起,讓步槍在胸前自然垂下,然後用帶著刻意壓低的平靜語氣開口道:“我不是伐木隊的人。”
“伐木隊?這群土匪做的的事,伐木隊比起來都是十隻鹿身上的一根毛!你說你不是他們的人?那就是教廷的走狗!”那聲音再次傳來,這次帶上了一絲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殺意,如同寒冰刮過骨縫。“總之,遺言就省省吧。你既然已經踩中了‘噬魂藤’——不動會死,動也會死。”
噬魂藤?稱呼一心是人類?與教廷敵對?雖然無法目視確認身份,但種種跡象表明來者肯定是這片密林的原住民——精靈。當然,所謂的噬魂藤致死多半也就是虛張聲勢,即便確實有毒,一心的作戰服也能夠完全隔絕。
總之,對一心來說,這個人絕非敵人,很可能是一位潛在的盟友。他立刻就想到了在金穗鎮時擊殺法師霍夫曼時搜到的異型紋章,自那時開始就一直放在背心的副包裡,也從未想過有一天能派上用場——死馬當活馬醫吧。
“等等!我殺了戴這個紋章的人!”一心提高聲音,確保自己的聲音能清晰地穿透林木的間隙,同時左手快速而精準地探入戰術背心的一個副包,掏出一物,猛地朝最初的箭矢射來的大致方向拋去——雖然與人聲的方向不同,但至少可以確定那裡有人。
“教廷走狗的內鬥...”林中傳來弓弦被驟然攥緊的纖維摩擦聲。那聲音壓抑而顫抖,仿佛某種瀕臨崩斷的神經。接著才是那聲冷笑,比之前更加尖利刺骨,像冰錐狠狠鑿進凍土:“...與我何乾?”
冷笑在林中回蕩,但一心敏銳捕捉到箭矢破空的方位,傳來一聲幾不可聞的吸氣聲——仿佛那枚墜落的紋章,勾起了某段血色的記憶。短暫的死寂中,殺機如潮水般退去半分。
“你的名字...和目的,”她的聲音從更高處的樹冠傳來,帶著冰瀑傾瀉般的壓迫感,“三句話。多一個字——”她扣箭的手套,警告性地擦過箭簇鋒刃,發出一聲輕如耳語卻令人汗毛倒豎的金屬刮擦聲,“下一箭會替你回答。”
一心深吸一口氣,護目鏡後的綠瞳掃視著上那片殺機四伏的綠色,緩緩開口,聲音清晰,每一個字都穿透了林間的死寂:“我叫一心,是來提供幫助的——我知道你們肯定需要,帶我去你們的據點,我能證明我的價值。嗯...如果我要與精靈遊騎兵為敵,我現在應該在火堆前玩弄你們身上的綠甲,而不是等著和你們交涉...”
短暫的沉默,仿佛連森林都在屏息等待那個冰冷聲音的裁決。幾片被箭矢震落的樹葉,打著旋,無聲地飄落在積滿腐葉的地麵上。
不遠處一棵掛滿藤蘿的巨大鐵杉樹後,一個身影如同林間凝聚的幽影般浮現——在精靈法術的加持下,她出現的方向和之前的人聲出處完全不同。
而且,現場實際上隻有她一人。
她極高挑,近乎一米七的修長身形上,墨綠色的貼身皮甲並非厚重板甲,而是由某種堅韌的活化藤蔓與鞣製林蜥皮複合編織而成,緊貼著流暢而充滿爆發力的肩背線條,腰肢卻收束得驚人纖細。皮甲肩部蝕刻著永青王國徽記——交纏的世界樹枝蔓,此刻在複雜的光線下泛著冷冽的微光。
淡金色長發如晨光織就的綢緞披散在身後,其中還有一縷似晨光織就的綢緞般利落的細辮,發辮中段係著一條褪色的靛藍色綢帶,帶角繡著幾乎磨平的藤蔓暗紋——也是永青王國藤蔓徽記。
當她微微偏頭時,左耳尖一道細小的、如同被銳物精準削過的缺口清晰可見,是她幼年時流矢留下的永恒勳章。
她手中那張長約一米五長弓造型古樸流暢,深邃暮夜藍色的木質弓臂上流淌著仿佛活物般的淡銀色脈絡。一支漆黑的箭矢虛搭弦上,弓弦竟隱隱泛著月華般的朦朧光暈。
她隻露出小半張側臉,皮膚是精靈特有的、初雪般冷冽的白,透著一絲戰鬥後的薄紅。鼻梁如精心雕琢的玉石般挺直,淡粉色的唇緊抿著,下唇中央有一道細微卻深刻的咬痕。
而最攝人的是那雙眼睛——青綠色的瞳孔,邊緣卻暈染著一圈碎銀般的冷輝,如同翡翠鑲嵌在寒鐵之中。此刻,這雙眼睛穿透枝葉的縫隙,如同鎖定獵物的夜梟般掃向一心。
那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不到半秒,其中翻湧著審視的冰刃、刻入骨髓的警惕,以及一絲被強行壓下的、源於種族血仇的沸騰敵意。隨即,她足尖在虯結的樹根上輕輕一點,身形如同被林風卷走的落葉般向後飄退,留下一句低語在綠葉氣息中彌漫:
“跟我來吧...彆耍花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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