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走在隊伍最前,深綠與棕褐的油彩在他臉上洇開,顯得疲憊而冷硬。他微微側頭,視線掃過身後。
六位精靈都在堅守著自己的位置,發揮著自己的作用,隻是腳步都不可避免地帶上了長途奔襲後的沉重。
這片該死的雨林,無時不刻地緩慢地消耗著所有人的體力和意誌。
“永青邊境的戰爭…”一心收回目光,綠瞳倒映著前方無窮無儘的綠色。這個詞在苔木鎮簡陋的板房裡,在莉莉安遞來黑麥麵包時溫熱的觸感旁,還隻是一個寫在情報裡的、冰冷的術語。它背後是戰略緩衝、資源爭奪、地緣政治的博弈。
他的思緒,穿透了這片壓抑的雨林,落在了這場持續不斷的邊境衝突上。
他見過太多這樣的場景了——被焚毀的家園,被屠戮的平民,被仇恨扭曲的麵孔。在中東,在巴爾乾,在那些被戰火反複蹂躪的土地上,上演著幾乎同樣的劇本。
隻是那裡的炮火換成了這裡的箭矢與刀斧,石油換成了靈髓礦脈,教條換成了所謂的“神聖伐木”。
在這裡,在這片被雨水和血水反複浸泡的密林深處,它變成了精靈俘虜咽喉上那道匕首壓出的血痕,變成了擔架上那條扭曲變形、散發著腐敗氣息的斷腿。
變成了那兩個精靈獵戶眼中徹底熄滅的生誌,變成了塞拉指尖那徒勞閃爍、卻無法真正治愈創傷的微弱綠芒。
教廷在用恐懼、痛苦和緩慢的死亡,一點點放乾永青王國邊境的血。
但永青王國自己呢?那些高居世界樹聖域的王室和長老們,他們的目光又真正落在這片血腥的邊境上多少?
暮影遊騎兵們用血肉之軀踐行著古老的榮耀信條,卻像撞在礁石上的浪花,徒勞而慘烈。那些像擔架上獵戶一樣的普通精靈村民,他們隻是想活下去,守護自己最後的家園,卻成了這場肮臟博弈中最廉價的犧牲品。
他們的反抗是自發的,是絕望的,是真正的“人民戰爭”,卻注定在缺乏組織、缺乏後援、缺乏戰略縱深的情況下,被更龐大的暴力機器碾碎。
一股冰冷的怒意,如同銀灰山脈終年不化的灰雪,在一心胸腔深處沉積。
它不同於戰場上扣動扳機時那種剝離情感的絕對冷靜,而是一種更沉重、更粘稠的東西,帶著苔木鎮農奴破敗草屋的陰冷,帶著莉莉安眼中深藏的憂慮,莉蘭妮·月影姐妹眼底的仇恨,帶著眼前擔架上那位精靈每一次痛苦的抽搐。
“鋼鐵惡魔”的傳說能在土匪中流傳,非常有效地體現了一心曆次不對稱打擊帶來的威懾力。
但個人的高效殺戮,能改變這場戰爭的本質嗎?能填平兩個種族間用血海澆灌出的仇恨鴻溝嗎?一心很清楚,答案是否定的。他也不是救世主,而是精準的手術刀——
對於他背後的賽諾特拉共和國來說,一心所做的一切都符合“維持地區平衡”的最終目的,削弱教廷的勢力本質上也是對威斯派利亞獲取靈髓礦能力的削弱,軍事是政治的衍生,這句話過於直白和真實。
“...如果我還能做些什麼,那就不會放任不管...”
但如果,從一開始一心背後的推動力就站在現在的對立麵上,故事又會怎麼發展呢?
令人感慨。
隊伍艱難地跋涉了近三個小時,終於抵達了預設在更北區域、靠近一片小型岩壁的ron點。
這裡地勢略高,背風,幾塊巨大的風化岩石形成了天然的半遮蔽空間,地麵相對乾燥一些,厚厚的苔蘚提供了些許緩衝。
“就在這裡過夜吧。”一心的聲音打破了沉默,簡潔有力。
精靈們幾乎同時鬆了口氣,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疲憊感如同潮水般瞬間湧上。
艾拉和托倫小心翼翼地將擔架放在相對平坦的苔蘚地上,斷腿精靈發出一聲長長的、解脫般的呻吟。
菲恩和塔利恩立刻占據岩壁兩側的製高點,警惕地向外了望。
塞拉和莉瑞安則立刻跪到擔架旁,再次引導治療法術,穩定傷員的狀況。另外兩名獲救的獵戶精靈靠坐在岩石上,裹緊身上臨時披著的鬥篷碎片,身體還在微微發抖,眼神疲憊而空洞。
“輪班和之前一樣安排。其他人,抓緊時間休息,整理裝備,補充水分。”一心的指令快速下達,沒有多餘的廢話,指向維持生存和戰鬥力的核心需求。
精靈們默默點頭,立刻分頭行動。長期的磨合和一次次成功的行動,已經讓“種子”小隊的成員形成了高度的執行力,即使疲憊不堪,也本能地遵循著命令。
趁著隊員們休整的間隙,一心走到岩壁外側一處相對開闊的空地。
這裡地勢稍高,頭頂的樹冠也稀疏了一些。他仰頭看了看依舊陰沉的天空,雨水雖然停了,但厚重的雲層依舊壓得很低。
tvis護目鏡的ar視野裡,代表通訊信號強度的圖標在微弱地閃爍著,勉強從代表“無”的紅色爬升到了代表“極弱”的黃色邊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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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勉強...及格吧。”一心低聲自語,他迅速翻開胸口的eud手機,一邊攤開s7電台中間的折疊天線。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快速操作,護目鏡的ar界麵上,加密通訊請求的進度條開始緩慢跳動。q35無人機,但並非需要補給,而是需要攜帶完整對地載荷一架次4枚250磅級的炸彈),兩日後的黃昏時段,準時出現在他們已經確認的主營地上空——是的,他再一次動用了德雷克中校給予的最高優先權。
做完這些,他轉身走回岩壁下的ron點。
篝火的光暈裡,小銅壺正冒著絲絲熱氣。艾拉小心地將溫熱的水分到幾個粗糙的木碗裡,遞給傷員和疲憊的同伴。
塞拉正低聲安撫著擔架上的精靈,莉瑞安則用濕布擦拭著另外兩名獵戶臉上的泥汙。菲恩和塔利恩如同石像般守在岩壁入口的陰影裡,隻有偶爾轉動的眼珠顯示著他們的警覺。
整個小隊彌漫著一種深沉的疲憊。
連續多日在複雜惡劣環境下的高強度偵查、緊繃神經的潛伏、猝然爆發的營救戰鬥、以及此刻帶著傷員的長途跋涉,即使是精靈的體質也感到了極限。
他們的動作變得遲緩,眼神中帶著難以掩飾的倦怠,連呼吸都顯得比平時沉重。
一心靠在一塊冰冷的岩石上,摘下tvis護目鏡,揉了揉有些發澀的眉心。
pvs鬥篷隔絕了大部分的濕氣,但深入骨髓的疲憊感卻揮之不去。
這次的長距離偵查巡邏任務,為了摸清南線土匪的轉移部署,時間確實拖得有些長了,超出了常規巡邏的舒適區。
他瞥了一眼隊員們沉默而疲憊的側影。
還有不到兩天。等主力抵達,等“渡鴉”升空,這片泥濘血腥的棋盤,就該進入下一個回合了。
他重新戴上護目鏡,冰冷的鏡框貼合皮膚。
岩壁外,隻有樹冠層積蓄的冰冷水珠,依舊執著地、一顆接一顆地砸落在厚厚的苔蘚和腐葉上,發出單調而永恒的“啪嗒”聲,仿佛在為這場無休止的邊境拉鋸,敲打著沉悶的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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