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站在門外,仿佛站在兩個世界的夾縫中。
身後是彌漫著不祥氣息的“低語峰”北麓廢土,身前是那扇通往冰冷岩石與儀器嗡鳴的未知領域。他解下頭盔,tvis護目鏡被他推至額頂,露出那雙在幽暗光線下顯得格外沉靜的綠眸。
他靠在一塊相對乾燥的巨岩上,側耳傾聽著門內的動靜。
那動靜持續了很久。器皿碰撞的清脆聲響、沉重的木箱被拖拽摩擦地麵的刺耳噪音、紙張被粗暴翻動的嘩啦聲,偶爾還夾雜著幾聲壓抑的、仿佛從牙縫裡擠出來的精靈語咒罵。
沒有交流,沒有解釋,隻有一種近乎偏執的、被時間追趕般的緊迫感透過厚實的木門傳遞出來。
時間在山坡吹下的冷風中緩慢爬行。
一心能感覺到林地馬“踏風”在不遠處噴著不安的鼻息,蹄子焦躁地刨著地麵。
他閉了閉眼,腦海中閃過莉蘭妮跪在埃拉床邊、額頭抵著妹妹手背時那微微顫抖的肩膀,閃過埃拉鼻下那道刺目的血痕和灰敗的小臉。
他直起身,走到門前,屈起指節,在那飽經風霜的木板上不輕不重地叩了三下。聲音在死寂的林地間顯得格外清晰。
“伊瑟拉·翠影小姐?”他儘量讓聲音平穩,不帶催促,卻清晰地穿透門板,“需要幫忙嗎?或者…至少讓我知道還需要多久?”
門內的翻找聲瞬間停滯。
下一秒——
“哐當!”
一個沉重堅硬的東西狠狠砸在門板內側,發出沉悶的巨響,震得門框上的灰塵簌簌落下。力道之大,讓一心毫不懷疑如果自己剛才站得再近一點,那玩意兒絕對能隔著門板砸斷他的鼻梁。
“滾開!”伊瑟拉沙啞而暴躁的怒吼隨之傳來,“我警告過你!再敢打擾我,下一個砸過來的就是燒紅的坩堝!給我等著!我說了等著!”
一心眉頭都沒皺一下,隻是後退了半步,對著那扇仿佛在無聲咆哮的木門,輕輕歎了口氣。
行,這位研究員的脾氣,果然跟艾麗卡大師描述的“特立獨行”一樣,火藥桶似的,一點就炸。他攤了攤手,做了個“請便”的手勢,儘管門內的人看不見。
他重新靠回冰冷的岩石,目光掃過那片燃燒著慘綠火焰的篝火堆,裡麵扭曲的藤蔓正發出最後的劈啪哀鳴。
耐心,本是他最不缺乏的東西。
隻是這一次,等待的對象不是敵人,而是一個脾氣古怪、身負秘密、卻可能是埃拉唯一希望的精靈學者。
又過了仿佛半個世紀那麼漫長的時間,門內令人心焦的混亂聲響終於漸漸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加沉重、拖拽重物的摩擦聲。
“吱呀——”
那扇飽經摧殘的木門再次被拉開,比之前更加用力,門軸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伊瑟拉·翠影重新出現在門口。她看上去比剛才更加狼狽,墨綠色的藤蔓發辮有些散亂,幾縷發絲被汗水黏在額角。
褐色的學者長袍下擺沾滿了灰塵和某種深色的汙漬。
她背上背著一個巨大的、用厚實的油布和堅韌藤蔓捆綁起來的包裹,鼓鼓囊囊,幾乎遮住了她整個瘦削的背部。那包裹顯然分量不輕,壓得她腰微微彎著。
最引人注目的是包裹的最頂端,一個約莫小臂長短、由某種暗色金屬和黃銅管道構成的複雜儀器沒能完全被油布覆蓋住,幾根冰冷的金屬探頭和閃爍著微光的靈髓水晶接口暴露在昏暗的光線下。
她喘著粗氣,琥珀色的眼睛掃過一心,裡麵依舊帶著未消的煩躁和審視,但先前那種拒人千裡的尖銳敵意似乎被這沉重的負擔和趕時間的緊迫感衝淡了些許,隻剩下一種“趕緊辦完事”的冷漠務實。
“你馬呢,人類?”她的聲音依舊沙啞,帶著命令式的口吻,不容置疑,“走吧,現在,立刻,馬上!”
一心目光飛快地掃過她背上那個巨大的包裹,特彆是那個裸露在外的、看起來就相當精密且脆弱的儀器,眉頭不易察覺地蹙了一下。
他指了指停在稍遠處的“踏風”。
“馬在那裡。不過,”他語氣帶著一絲坦誠的憂慮,“翠影小姐,你確定要背著這麼一大包東西騎馬?山路崎嶇顛簸,尤其夜間趕路,風險很大。特彆是那個,”
他抬手指了指包裹頂端的儀器,“看起來可不太經摔。而且…我的馬耐力雖好,但馱兩個人再加這麼重的行李,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