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拉看到是一心,她青綠色的眼睛裡立刻亮起一絲光彩,放下書,露出一個淺淺的、卻真實了許多的笑容:“一心先生。”
“是我...看起來某人恢複得不錯,都能看書了。”一心走過去,很自然地在床邊的木凳上坐下,臉上帶著他慣有的、讓人放鬆的笑意,“怎麼樣,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好多了。”埃拉輕輕點頭,手指無意識地卷著毯子的一角,“伊瑟拉大姐姐的藥很有效...就是,有點苦。”
她微微皺了下鼻子,露出一點這個年紀少女該有的嬌憨。
“我的家鄉有一句老話:良藥苦口,看起來在哪都一樣。”一心笑了笑,目光掃過她放在床邊的小桌上那些瓶瓶罐罐的藥劑和一碗喝了一半的粥,“能吃下東西就是好事。你姐姐回來看到你這樣,也能放心不少——最近,她可能會有點忙...”
提到莉蘭妮,埃拉的眼神微微黯了一下,流露出一絲擔憂:“她...還好嗎?我聽到號角聲了...”
“她很好,有點累,正在處理事情。”一心語氣輕鬆地安撫道,“打了個大勝仗,就是有點費衣服。等你再好點,可以讓她親自給你講故事。”
埃拉並沒有像普通孩子那樣被輕易逗笑或流露出期待。她那雙過於清澈的青綠色眼眸靜靜地看著一心,仿佛能穿透他臉上輕鬆的麵具,直抵其下隱藏的疲憊與沉重。
她微微歪了下頭,聲音很輕:“你在說謊哦,一心先生。”
一心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即便極其短暫,幾乎無法察覺。
他下意識地抬手想撓撓頭,這是一個常見的、掩飾尷尬或思考的小動作,但指尖剛觸到發絲,他便立刻意識到這本身也是一種“猶豫”的表現,於是手又迅速而自然地放下,轉而摸了摸自己的鼻子,發出一聲略帶無奈的輕笑:
“哈哈...有這麼明顯嗎?看來我的講故事水平退步了,下次得跟你們精靈學學怎麼編織真實的夢境。”
埃拉輕輕地搖了搖頭,柔軟的發絲擦過臉頰。“不是故事的問題。”
她的目光掠過一旁桌上似乎隨意擺放的、散發著微弱自然氣息的苔蘚盆栽,又回到一心臉上,“一心先生,你也聽說過關於我的事情了吧?在這裡,對我來說,沒有太多事情能成為真正的秘密哦。”
一心聞言,眉頭微微蹙起,身體下意識地前傾少許,語氣裡帶上了幾分不容錯辨的關切,甚至是一絲輕微的責備:“誒?你動用能力了?伊瑟拉應該有再三叮囑,你現在最需要的是靜養,絕對不能...”
他的話裡透露出對伊瑟拉醫囑的尊重和對埃拉身體的擔憂。
“真是的,我還以為你會比姐姐有意思點...我隻是...偶爾,非常輕微地‘看’一下...”
埃拉小聲地辯解道,像是個被抓住偷吃糖果的孩子,手指無意識地揪緊了毯子的邊緣,“就像...就像水麵上的漣漪,輕輕碰一下就知道大概...這點程度真的沒關係的啦,已經不是以前那樣...”
她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些,證明自己能夠掌控。
一心凝視著她,看著她努力表現出輕鬆模樣下那依舊蒼白的臉色,心中了然。
他臉上的調侃神色徹底褪去,化為一種溫和卻又直指核心的了然,他輕輕打斷她,用的是她剛才說他時的相同句式,語氣卻柔和得多:“你在逞強哦,埃拉。”
埃拉愣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會被如此直接地點破,或者說,沒料到對方會如此敏銳地察覺到她那細微的偽裝。
她微微張了張嘴,隨即低下頭,看著自己交疊在毯子上的雙手,用一種幾乎聽不見的聲音,重複了不久前一心的反問句,帶著一點點被看穿後的細微窘迫和奇妙的共鳴感:“...有這麼明顯嗎。”
樹屋內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隻有窗外隱約傳來的營地聲響。一種無需言說的理解在兩人之間悄然流淌。
一心沒有繼續追問或說教,他知道這個聰慧而敏感的女孩清楚自己的界限。
而埃拉也明白,對方那看似輕鬆的表麵下,承擔著遠比表現出來要多得多的東西。
一心最後又和埃拉閒聊了幾句,確認她精神狀態和身體狀況都在穩定好轉,便起身告辭,不打擾她休息。
輕輕帶上樹屋的門,一心轉過身,卻差點撞上一個人。
莉蘭妮不知何時站在了門外,似乎正打算抬手推門。
她顯然也剛剛簡單清理過,換上了一身墨綠色的乾淨便裝,濕漉漉的淡金色長發披散在肩頭,還在微微滴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