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心將那股冰冷的寒意壓下,轉頭看向莉蘭妮:“我們…”
話語戛然而止。
莉蘭妮的目光越過了那團扭曲的物質,投向棚屋外沉沉的夜色,瞳孔微微擴散,失去了焦點。
月光勾勒出她側臉的線條,原本的銳利被一種突如其來的、深切的凝固感所取代。
她的臉色在靈髓燈下顯得異常蒼白,嘴唇緊緊抿成一條細線,握著鬥篷邊緣的手指因過度用力而指節發白,微微顫抖著。
那不是麵對強敵的警惕,也不是目睹慘狀的憤怒,而是一種更深沉的、被瞬間拽回某個恐怖記憶核心的…僵直。
仿佛眼前這微縮的可怖景象,在她眼中驟然放大、重疊,化作了另一幅刻骨銘心的畫麵。
“莉蘭妮?”一心的聲音放低了些,帶著探詢。
她沒有回應,依舊沉浸在那片突如其來的冰封之中,連呼吸都變得極輕極淺。
一心瞬間明了。
他想起埃拉那無法站立的身軀,想起莉蘭妮偶爾提及父母犧牲時眼底深處難以磨滅的痛楚與仇恨。
腐化靈髓…溪語聚落…埃拉的雙腿…
他立刻上前一步,將手套脫下掛在腰間,溫熱手掌堅定地覆蓋住了她緊攥著、冰涼微顫的手指。
莉蘭妮猛地一顫,像是被從冰水中撈起,渙散的目光驟然收縮,聚焦於他臉上。青綠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近乎脆弱的茫然,隨即被強烈的戒備和不願暴露的狼狽所取代。
她下意識地想抽回手,但一心的手握得很穩,那份不容置疑的溫暖和力量像一道錨,將她從那片冰冷的回憶深海中強行拉回現實岸邊。
“歡迎回來,莉蘭妮。”一心的聲音低沉而平穩,帶著一種能穿透迷霧的清晰,“這東西確實很危險,但我們拿到了樣本,這裡還有一位腐化靈髓專家,這就是反擊的第一步。現在,我們需要一起麵對它。”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石皿,再回到伊瑟拉臉上:“告訴我,伊瑟拉女士。有沒有辦法阻斷,甚至逆轉這種汙染?”
伊瑟拉的視線在一心握著莉蘭妮的手上停留了極短的一瞬,重新投向那塊安靜的、卻散發著無儘惡意的樣本,眉頭緊緊蹙起。
“純粹的腐化靈髓…能量層級和汙染特性都遠超我之前接觸過的次級衍生物。”她伸出手指,隔空描摹著礦石上那些不祥的紋路,“中和?談何容易。這就像試圖用一杯清水去淨化一潭沸騰的、被強酸和詛咒汙染的沼澤。常規的自然法術接觸它,很可能不是淨化,而是被其同化甚至反噬。”
棚屋內陷入短暫的沉默,隻有遠處森林的夜風嗚咽著穿過岩縫。
然而,一心敏銳地捕捉到,在伊瑟拉那近乎否定的斷言下,有一絲極其細微的猶豫,一種科學研究者本能察覺到某種可能性、卻又因深知其代價而本能排斥的矛盾。
“但是?”一心精準地抓住了那一絲停頓,追問打破沉寂,“任何方向,伊瑟拉。哪怕隻是理論,或者一個需要驗證的瘋狂猜想。”
伊瑟拉猛地抬眼看向他,嘴唇抿得更緊,那雙總是沉浸在研究中的眼睛裡第一次如此清晰地閃過一絲掙紮。
她下意識地避開了目光,看向旁邊一株在棚屋角落頑強生長的、散發著微弱熒光的止血草。
“…沒有但是。”她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生硬,甚至帶著她自己都未察覺的煩躁,“目前沒有可靠的方法。我需要時間…需要這些樣本進行深度分析。”
“即便是對我而言,如此純粹且高活性的汙染源也極為罕見,必須謹慎處理——但是它的研究價值確實很大,說不定...能有突破。”
她的話像是在說服自己,也像是在阻斷任何更深層次的討論。
就在伊瑟拉的腦海裡,閃現了一個名字...那個執著到近乎偏執、願意以身飼虎般驗證理論的半精靈——如同一個幽靈,盤旋在沉默的空氣裡。
伊瑟拉深知那條路的可能性,或許那甚至是唯一被驗證過有希望的路,但那條路的儘頭...她不願去想,更不願在此刻承認。
一心凝視著伊瑟拉,沒有錯過她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他看出了她言語背後的可以隱瞞。
他最終沒有再逼問那個“但是”,而是選擇了另一個角度。
“你需要多久?”他問,語氣恢複了平時的務實。
伊瑟拉似乎鬆了口氣,注意力重新集中到樣本上:“幾天?或者幾個月?說不明白的。我需要調配特殊的抑製溶液防止其能量逸散,還要設計幾個關鍵的共鳴實驗來測試其反應閾值…這裡條件簡陋,很多步驟必須加倍小心。”
她指了指周圍,“在這裡,我需要建立一個單獨的研究間,基本的防護符文和隔離措施我可以自己完成。在我得出初步結論前,任何人不要靠近,更不要試圖用靈髓或自然法術去探查它。”
她說完,目光從冰冷的樣本上抬起,似乎才注意到莉蘭妮依舊殘留著一絲蒼白的臉色。
伊瑟拉推了推她那單片水晶鏡片,語氣依舊是那份研究者特有的、略帶疏離的直白,但似乎也試圖驅散棚屋內過於凝重的空氣:“這幾天你們也幫不上什麼忙,彆在這兒乾站著礙事了。去忙彆的吧,有進度你們會第一時間知道的。”
這話聽起來像是打發,但某種程度上,也是一種變相的、屬於伊瑟拉方式的安慰,暗示著她會將事情處理好。
“沒問題,莉蘭妮能幫你安排好一切。”一心點頭,鬆開了一直握著莉蘭妮的手。
莉蘭妮的手指動了動,上麵的寒意似乎被驅散了不少,但她立刻將手收回鬥篷下,臉上恢複了一貫的冷冽,隻是耳根處殘留的一抹不易察覺的微紅泄露了方才的失態。
“走吧,”他低聲道,率先向棚外走去,“也不早了,好好休息,明天就幫我們的專家好好打點一下。”
莉蘭妮最後看了一眼那散發著不祥紫光的樣本,又看了看伊瑟拉專注的側影,深吸了一口夜間清冷的空氣,仿佛要將那股腐化的氣息徹底排出肺葉,隨即轉身,跟上一心的步伐,兩人的身影一前一後,再次融入根脈守望前哨靜謐而警惕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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