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再次灑落白花崖時,空氣中的緊繃並未隨夜色一同褪去,反而因昨日的對峙更添了幾分難以言喻的沉重。
艾琳·葉刃依舊在她那簡陋的爐灶前忙碌,仿佛伊瑟拉·翠影那番激烈的言辭隻是吹過崖頂的又一陣疾風,未能撼動她分毫。
她需要幾種特定的苔蘚和根莖,用於日常的藥劑儲備和一項“小小的觀察實驗”——這是她的原話。地點在崖底那片終年彌漫著稀薄霧氣的幽穀邊緣。
“我去吧。”伊瑟拉的聲音還有些沙啞,但語氣已然恢複了平日裡那種冷硬的固執,她站起身,不容置疑地看向艾琳,“那裡的腐殖土情況我更熟,而且…你需要保存體力。”
最後那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帶著一絲複雜的、不願明說的關切。
艾琳攪動藥勺的手頓了頓,沒有抬頭,隻是極輕地“嗯”了一聲,算是默許。
一心自然不可能讓狀態顯然不佳的伊瑟拉獨自下崖:“一起吧。多個眼睛,多個照應。”
莉蘭妮本想開口,但目光掃過棚屋內唯一的出口和依舊虛弱的艾琳,又將話咽了回去。指揮官的責任感讓她選擇了留下,隻是對一心遞去一個“保持警惕”的眼神。
下崖的過程比預想的要麻煩一些。陡峭的岩壁布滿濕滑的苔蘚,需要手腳並用,借助粗壯的藤蔓和岩石縫隙緩慢下降。
伊瑟拉雖然身體不適,但動作卻異常熟練精準,對這裡的地形了如指掌。
穀底的空氣潮濕陰冷,與崖頂的清冽截然不同。巨大的蕨類植物遮天蔽日,光線昏暗,各種奇形怪狀的菌類散發著幽幽熒光。
伊瑟拉很快沉浸到搜尋工作中,她的目光變得銳利而專注,小心翼翼地用特製的小鏟采集著樣本,不時湊近鼻尖輕嗅,或是用指尖感受其質感,完全將一心暫時忘在了一邊。
大約過了半日,伊瑟拉的藤籃裡裝滿了所需的藥材。
兩人沿著原路返回,攀上崖頂時,午後的陽光正烈,將那片白色花海照耀得愈發聖潔耀眼。
然而,還沒等他們站穩,風中就傳來了異樣的聲響——並非風聲或花葉摩挲,而是金屬碰撞的刺耳刮擦、壓抑的悶哼、以及身體重重撞在木壁上的悶響。
“不好!”一心臉色驟變,所有放鬆的姿態瞬間消失。
他一把將伊瑟拉按低在身旁的岩石後,自己則閃電般探出頭觀察。
棚屋方向,兩個身著深色勁裝、麵蒙黑布的身影正狼狽地從歪斜的門簾處跌撞出來。其中一人似乎受了傷,動作踉蹌,另一人則焦急地試圖攙扶。
他們顯然沒料到崖頂這麼快就有人返回,驚慌地朝南側林線瞥了一眼,隨即拚儘全力向那邊狂奔而去,身影迅速消失在茂密的灌木叢後。
幾乎同時,棚屋內傳來莉蘭妮一聲冰冷的怒斥,以及某種重物倒地的聲音。
一心瞬間做出判斷,他顧不上那兩名逃竄者,首要任務是確認屋內人員的安全和清除直接威脅。
“跟緊。”他低吼一聲,微微壓低身姿,疾速衝向棚屋
一心沒有絲毫猶豫,一隻手推門,槍燈的光柱瞬間掃入屋內。
棚屋內的景象一片狼藉。
艾琳·葉刃緊靠著內側的岩壁站著,手中緊握著一把沾血的、用來搗藥的石杵,眼神警惕地盯著地麵。
而莉蘭妮·月影,則正處在戰鬥的尾聲。
她墨綠色的皮甲上濺了幾點新鮮血汙,淡金色的長發因劇烈的搏鬥而有些散亂。
她一隻腳正死死踩在一個俯臥在地的黑衣人背上,雙手緊握著她那把韌性極佳的星紋木長弓,染血的弓弦如同致命的銀線,已經深深勒進了腳下襲擊者的脖頸之中。
那襲擊者的身體還在微微抽搐。
而在門內側不遠處,另一個同樣裝束的襲擊者正側臥在地,痛苦地向著門外爬行。
他的側腰處,深深插著一柄熟悉的蛇紋短劍——正是莉蘭妮的定製葉刃。
鮮血正從他傷口處汩汩湧出,在地上拖出一道觸目驚心的血痕。顯然,他就是剛才試圖逃跑卻被留下的一員。
一心目光如電,加緊腳步快速穿過整個棚屋和相連的狹小隔間,確認再沒有其他站立或隱藏的威脅存在。
“安全!”他低聲道,槍口略微下垂,但並未放鬆警惕,返回到了莉蘭妮身邊。
聽到他的聲音,莉蘭妮猛地抬起頭。
看到是他,她青綠色的眼眸中那冰封般的殺意才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不易察覺的放鬆,但隨即又被更深的怒火覆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