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水,灑落在新翻的泥土上,泛著清冷的光澤。一心小心翼翼地將艾琳·葉刃已然輕盈的軀體,平穩地安放入土坑之中。她的麵容在月色下異常安詳,唇角那抹釋然的弧度仿佛隻是沉入了無痛的長眠。
伊瑟拉·翠影沉默上前,捧著一個粗麻布包裹。她將艾琳最常用的研磨工具、幾片處理過的靈髓水晶碎片、那核心手稿的複刻本,以及那柄傳承自養父的手術刀,一件件輕柔地放置在艾琳身側。
“讓她最親密的‘夥伴’陪著她,”伊瑟拉的聲音沙啞,帶著學者固執的儀式感,“接下來的路...需要它們繼續效力。”
莉蘭妮站在坑邊,墨綠眼眸在夜色中晦暗不明,緊抿的唇線和無意識攥緊又鬆開的拳頭,最終都歸於沉寂。她隻是靜靜看著,將這一幕刻入心底。
一心與伊瑟拉用手捧起濕潤陰涼的泥土,莉蘭妮則拿起鐵鍬,進行最後的覆蓋。每一鍬土落下的悶響,都敲擊在三人心上。
當最後一抔土覆上,形成微微隆起的土丘時,伊瑟拉立刻開始了行動。她甚至沒擦汗,便快步走到那株僅有兩片銀葉的母株幼苗旁,雙手懸停,吟誦起低沉繁複的咒文。翠綠溫和的靈髓能量如涓涓細流,注入幼苗。
幼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回應。莖稈更翠綠剔透,綠葉舒展。
最驚人的在地下,根須以前所未有的活力向下、向四周迅猛生長,精準地向著新墳延伸,完成一種充滿魔法意味的共生與融合。
過程持續近一小時。當伊瑟拉踉蹌收手,幾乎虛脫時,幼苗已長至半人高,主乾粗壯,枝頭冒出幾個細小的銀色花苞。
它靜靜矗立墳塋之上,宛如沉默的守護者。
“第一階段...完成了。”伊瑟拉氣若遊絲,靠上岩石,臉色愈發蒼白,“剩下的...交給時間和她自己。明天...還有更多事。”她沒再多言,拖著腳步鑽回那座空蕩寂寥的棚屋。
莉蘭妮依舊站在原地,望著小樹和土丘,久久不語。一心走到她身邊,安靜陪伴。夜色深沉,唯有崖下林海的低沉嗚咽。
“她...真的成為這懸崖的一部分了。”良久,莉蘭妮才輕聲道,語氣複雜,少了激烈,多了幾分沉重的接受。
“嗯,”一心應道,目光落在小樹上,“用一種誰也奪不走的方式。”
一心走出棚屋,眼前的景象讓他微怔一夜過去,小樹竟又長高一大截,超過一人高,手腕粗細,樹冠如傘,枝葉繁茂。銀邊綠葉間,已然結出數十個潔白如玉的花苞,含苞待放。
樹下,新立的土丘前,多了一塊用匕首匆忙切削成的粗糙木牌,上麵刻著一行潦草卻深刻的精靈文:
艾琳·葉刃
聖約紀948年聖約紀980年
沒有頭銜頌歌,隻名字與生卒年,卻重若千鈞。
雖然就在木牌的最底下,有一行被刻刀刮去的文字,模糊之中可以依稀看出:我是個瘋子...而艾琳是個傻瓜,全世界最傻的傻瓜...)
一心沉默地走到木牌前,靜立片刻。
晨風吹拂,花苞輕曳。
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並攏,指尖緊貼太陽穴,以一個無比標準、帶著千鈞之力的姿態,敬了一個漫長的、來自另一個世界的軍禮。
身後傳來輕微腳步聲。莉蘭妮不知何時也已起來,站在不遠處,看著他這奇異而肅穆的儀式,青綠眼眸中情緒複雜,未曾打擾。
禮畢,一心放下手,看向樹旁忙碌的伊瑟拉。她眼圈泛紅,似徹夜未眠,精神卻奇異亢奮,正小心地將發光粉末灑在樹根周圍,低聲吟唱持續催化咒文。
“第二階段催化,能量引導和花苞孕育...”她頭也不抬,語氣是她一貫掩飾關心的不耐,“你們幫不上忙,彆添亂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