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一心身處第四層。
這裡的空間比下麵更為私密,回廊相對狹窄,但裝飾的奢華程度卻有增無減。
腳下是更厚實的地毯,牆壁上覆蓋的織錦圖案更加繁複,描繪著教廷聖徒受難卻又沐浴聖光的場景,在壁燈和熒光苔蘚混合的光線下,顯得扭曲而壓抑。
空氣裡混雜著更濃的熏香、舊皮革、陳年酒液,還有一絲…鐵鏽味。
人聲。
一心立刻捕捉到了耳機之中微弱的聲響。
回廊的儘頭,是一扇比三層入口更為厚重、雕刻著繁複宗教花紋的雙開木門。門扉並未完全閉合,留下了一道狹窄的縫隙,昏黃的光線和那壓抑的對話聲,正從這道縫隙中流淌出來。
一心在距離門扉數米外的陰影處停下,再次確認四周安全。他沒有選擇直接窺視,而是反手從戰術背心的側袋中取出了那架小巧的nx3“夜鷹”無人機。
無人機的旋翼無聲地展開,在他的操控下,如同一個幽靈般悄無聲息地懸浮起來,精準地沿著門縫滑入了門後的空間。
一心則靠牆半蹲下來,翻開胸口的eud手機,接收著無人機傳回的畫麵和增強後的音頻。
指揮所內部的景象透過高清攝像頭映入眼簾。
房間極其寬敞,挑高甚至比三層的巢穴大廳還要驚人。原本應該是禮拜堂祭壇的位置,此刻被一張巨大無比、由暗沉星紋木打造的辦公桌所取代,桌麵上堆滿了散亂的卷宗、地圖。
牆壁上,描繪著艾瑟瑞安神聖景象的華麗織錦依舊懸掛,但其上卻潑濺了大量暗紅色的、已經發黑的血跡,甚至有幾處被利刃劃破,露出了底下粗糙的石壁。
一些原本可能是放置聖像的壁龕裡,此刻堆放著碼放整齊的箭矢箱和封裝好的靈髓礦錠。
房間中央,原本供信徒跪拜的長椅被粗暴地推到兩側,空出的地板上,暗紅色的地毯被更多、更濃鬱的血漬浸染,幾乎看不出原本的顏色。
而最令人心悸的是,就在那片空地的中央,站著坐著幾個人。
不,準確地說,是幾具屍體。
三具穿著還算華麗、看似頭目或軍官服飾的無頭屍體,以一種扭曲的姿態倒伏在血泊中。他們的頭顱滾落在不遠處,臉上凝固著驚恐與難以置信的表情。
一個光頭、身材瘦高、身披一套遍布幽暗符文的精良板甲的男人,正背對著門口方向站立。他手中握著一柄刃口閃爍著不祥暗紅色微光的雙手巨劍,劍尖正滴落著粘稠的血液。
在他麵前,還跪著兩個人。
其中一人,一心憑借其身形和殘破的衣著立刻認出,正是他之前故意放走的那個匪幫百夫長——巴頓。此刻他渾身抖得如同風中落葉,頭盔早已不知所蹤,臉上涕淚交加。
另一人則穿著相對整潔的、帶有明顯教廷風格的深色旅行袍,看上去像是個信使,此刻同樣麵無人色,嘴唇哆嗦著。
持劍的男人——毫無疑問,他就是“灰燼之爪”托德·科裡歐——開口了,聲音低沉而冰冷,充滿了壓抑的暴怒:
“...所以,你帶著不到二十個殘兵,被關在南線大營,然後像條喪家之犬一樣跑回來,告訴我,那些尖耳朵的廢物不僅頂住了‘聖罰’,還反過來把我們像豬玀一樣宰殺?”
巴頓猛地一顫,聲音帶著哭腔和極度的恐懼:“大、大人…不,不是的…是他們…他們有了新的打法,像鬼一樣…還有那個異界人,他的武器會噴吐雷霆…”
“巴頓,你的任務是什麼?”托德打斷了他,聲音沒有絲毫起伏。
“奪下牙木林,殺光那些尖耳…啊不,精靈…”巴頓幾乎是哭著喊出來。
“那你做到了哪一樣?!”托德那瞬間爆發的殺氣讓透過屏幕觀看的一心都微微眯起了眼睛。
“沒…沒有…大人饒命!饒命啊!”巴頓開始磕頭,額頭撞擊在染血的地毯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廢物。連廢物都不如。”托德的聲音重新變得冰冷而輕蔑,“聖座不需要失敗者,我也不需要。”
話音未落,那柄暗紅色的巨劍已然揚起,劃出一道淒厲的弧線。
求饒聲戛然而止。一顆頭顱滾落在地,臉上還凝固著極致的恐懼。無頭的屍體晃了晃,向前栽倒。
“那麼,你呢?”他的聲音聽不出喜怒,“從光樞城遠道而來,就為了給我送來這份…‘勒令’?告訴我,什麼叫‘重大失利’?什麼叫‘暫緩東進’?什麼叫…‘勒令我自裁以謝艾瑟瑞安’?”
最後那句話,他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裡擠出來的,其中蘊含的怒火幾乎要讓空氣燃燒起來。
“是…是真的!托德大人!”信使涕淚橫流,語無倫次,“是…是審判庭直接下達的命令…因為…因為南線告急…他們還…還說您濫用腐化靈髓,造成了無法挽回的…”
“我不相信!”托德猛地打斷他,聲音如同炸雷般在廳堂內回蕩,“這絕對不是聖座的真意!是那些躲在光樞城陰影裡的蛀蟲!是那些嫉妒我功績的懦夫!他們想奪走我的一切!想讓我為他們的無能頂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