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琉璃之光”旅店厚重的玻璃窗,濾成了柔和的暖黃色,斜斜地灑在木質地板和略顯陳舊的羊毛地毯上。
一心已經收拾妥當。
大部分的作戰裝備,包括那支步槍、多餘的彈匣、戰術背心一類顯眼的物品,都被他妥善地隱藏在客房地板下他臨時撬開又複原的暗格裡,或是巧妙地塞進了床板與牆壁的縫隙,用不起眼的灰塵做了偽裝。
此時,就在他那灰色的作戰服外,依舊是那件呈現著亞麻色的偽裝鬥篷。
凱爾早早等在了一樓的小餐廳,精神煥發,顯然對返回公會交卸任務充滿了期待。
兩人簡單用了些旅店提供的、包含黑麵包、乳酪和熱燕麥粥的早餐後,便一同離開了旅店,彙入了清晨已然開始湧動的人流。
白鴿城的清晨比傍晚時分更多了幾分忙碌的生機。
空氣中彌漫著剛出爐麵包的焦香、運水馬車滴落的水汽味,以及清掃街道後揚起的淡淡塵土氣息。
許多店鋪正在卸下擋板,準備開張,夥計們的吆喝聲、馬車輪轂與石板路的摩擦聲交織成一首充滿活力的都市晨曲。
銀星會館距離旅店確實不遠,隻需穿過兩條熱鬨的街道。
那棟門口鑲嵌著巨大銀質星芒徽章的建築在白日的天光下愈發顯眼,人流進出頻繁,多是些佩戴著冒險者徽章、攜帶著各式武器的人。
推開厚重的包鐵木門,公會內部的喧囂熱浪便撲麵而來。
這是一個極其寬敞的大廳,挑高至少兩層,陽光從高處的彩玻璃窗投射下來,在光潔的石質地板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大廳中央是一個巨大的環形櫃台,後麵坐著幾位穿著統一製服的接待員,正忙碌地處理著冒險者們的業務。
四周的牆壁上,掛滿了層層疊疊的委托布告板,從最簡單的“尋找失物”到看起來就頗為危險的“清剿盤踞礦洞的畸變體”,分門彆類。
各種族裔的冒險者聚集於此,或圍在布告板前低聲討論,或坐在角落的長桌旁擦拭武器、交流情報,或排隊等待交接任務。
“人真多啊...”凱爾感歎了一句,語氣裡帶著回到熟悉環境的放鬆,他指了指那排著長隊的環形櫃台,“一心先生,我得去那邊排隊交任務,估計要等上一陣子。您是在這裡隨便看看,還是...?”
一心看得出凱爾急於結算報酬的心情,便體貼地笑了笑:“你去忙你的,不用管我。我正好對這邊不熟,自己隨便轉轉看看。”
“好嘞!那我儘快搞定!”凱爾說著,興衝衝地擠進了排隊的人流中。
一心則像一滴水融入了大海,不著痕跡地在人群中移動。
他看似隨意地瀏覽著布告板上的委托,耳朵卻如同最靈敏的雷達,捕捉著周圍嘈雜對話中可能蘊含的信息碎片——某個地區的治安狀況、某種材料的稀缺、某支商隊的行程...
他注意到公會內部的種族構成比街上更為複雜,除了主流的人族、半獸人和零星精靈、矮人外,他甚至瞥見了一個皮膚呈現灰黑色、行動悄無聲息的影族。
這確實是一個魚龍混雜之地。
走出公會喧囂的大門,室外清冷的空氣讓人精神一振。
一心站在台階上,目光很自然地投向了廣場對麵,那座門口矗立著巨大等臂天平雕塑的建築——自由福音堂。
與銀星會館的喧囂世俗、永恒檔案館分館的肅穆莊重不同,這座教堂散發著一種獨特的、糅合了務實與象征主義的氣息。
此刻,似乎正有活動,一些人正陸陸續續地走進教堂,他們神情大多平靜,步履穩健,帶著一種更像是去參加一場重要會議或商業談判而非尋求心靈慰藉的專注。
一心心中微動,抬步走下公會台階,再次穿過人群熙攘的白鴿廣場,走向了自由福音堂。
踏入內部,光線比聖銀教廷國那些教堂要明亮許多。
沒有那種幽深、朦朧、刻意引導人向內心探索的光線設計,取而代之的是大量從高側窗投入的、仿佛經過計算的天然光,以及懸掛在穹頂下的、散發著穩定而柔和白光的靈髓燈盞。
內部空間開闊,陳設簡潔,最前方是一個半圓形的高台,上麵放著一張線條流暢、沒有任何繁複雕刻的木質講台。
講台後方牆壁的主體,依舊是那麵鐫刻著《自由聖歌》節選和幾條基礎商業契約範本的巨大銘文牆,冰冷的文字在光線下清晰可辨。
而在銘文牆的上方,懸掛著巨幅掛毯,描繪著持典與托天平的白袍艾澤瑞安,隻是細節更為簡化,色彩也更偏素雅。
那似乎是在刻意削弱神像本身的存在感,而突出了其象征意義。
一排排打磨光滑的長椅整齊排列,此刻已經坐了約莫六七成滿。
參與者種族各異,但衣著大多整潔體麵,看起來以商人、小作坊主、或是某些行會的低級管事為主,間或有一些穿著較為樸素的平民。
一心在靠後排的一個不起眼位置坐下,將自己隱藏在鬥篷的陰影裡,如同一個安靜的觀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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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一位穿著簡樸深色長袍、氣質更像是一位精明會計師的中年人族男子走上高台,想必就是這教堂的牧師。
他沒有吟唱聖歌,沒有揮舞聖徽,而是用一種清晰、平穩、富有說服力的語調開始布道。
“兄弟們,姐妹們。”那位牧師的聲音在寬敞的廳堂內回響,他偶爾會伸手指向身後掛毯上的艾澤瑞安形象,“看看吾主手中的天平,它衡量的不是信仰的虔誠,而是交易的公正。它指引我們尋求的不是來世的救贖,而是現世的繁榮與秩序,在白鴿城,在這自由市同盟,我們每一個人恪守契約的行為,都是在踐行吾主的道!”
台下的人們大多認真聆聽,不少穿著體麵的商人頻頻點頭,顯然對這種將信仰與商業道德緊密結合的教義深以為然。
然而,一心的注意力很快就被另一些細節吸引了。
他的目光狀似無意地掠過那些看似虔誠的信徒,落在了分散坐在大廳中前部不同位置的幾個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