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柄閃耀的聖裁之矛,依舊指著前方,但它顫抖的幅度,肉眼可見地變大。
緊握矛杆的手指也早就失去了血色。
那眼眸中,激烈的掙紮幾乎要滿溢出來——
一邊是二十年來根深蒂固的信仰、家族的榮耀、她所熟悉和守護的一切秩序。
另一邊,是堂姐可能真實的另一麵、巴爾塔薩爾悲憤的控訴、據點裡那些苦難的景象,以及眼前這個男人提出的、一場以生命為賭注的證明。
時間在寂靜中流淌,一片完整的雪花從樹梢旋落,慢悠悠地飄過兩人視線之間,最終落在聖裁之矛那灼熱的矛尖上——“嗤”的一聲化為烏有。
這細微的聲響,仿佛打破了某個平衡。
最終。
那閃耀的符文光芒,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隱沒於古樸的矛身之中。漂浮的銀發也緩緩垂落,恢複了原狀,隻是發梢的金色光暈似乎黯淡了些許。
“哐。”
一聲輕響,聖裁之矛的尾端重重頓在凍土上。
賽琳娜沒有將長矛收回,而是就這般掛著它,仿佛借此支撐住有些脫力的身體。
她臉上的激動潮水般退去,隻剩下一種虛脫一般的蒼白。
“好。”她吐出一個字,聲音乾澀得如同摩擦的砂紙。
“我給你這個機會。”她抬起眼,眼神裡不再有之前的信任或依賴,隻剩下一種審判官審視囚徒般的、冰冷的監督,“但在那之前...”
“我會看著,我會記下。記錄下你在此之後的一切...‘瀆神’言行。”
“若最終證明你錯了...”她的聲音如同終年不化的寒冰,“你,也會迎來屬於你的...最終審判...”
“...閣下。”
那聲“閣下”,在此刻聽來,充滿了疏離與警告的意味。
一心心裡明白,這大概就是她目前所能做到的,最大限度的妥協了。
他緩緩放下了雙手,那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包容或戲謔,而是一種平靜的、卻帶著份量的審視。
“賽琳娜,”他再次開口,語氣裡有一種之前從未對她展露過的冷硬,“從那天在鍍金村算起,這已經是你第三次把武器指向我了。”
一陣更強的風恰好掠過,吹動他黑色的發絲,也吹動了賽琳娜額前幾縷的銀發。
“我的家鄉有一句老話,事不過三。”
“我不希望,”他的目光與她的視線在空中交彙,毫不退讓,“也絕不會接受,還有下一次。”
這番話像一道無形的界線,劃在了兩人之間,明確宣告了他的底線。
賽琳娜的嘴唇抿成一條蒼白的直線,握矛的手又緊了一下,但沒有反駁。
幾秒的僵持後,一心幾不可聞地舒了口氣,胸腔的起伏略微明顯。他神態才重新緩和下來,仿佛剛才的鋒芒隻是被風吹散的幻覺。
他向前走了幾步,在距離她五步遠的地方停下,這是一個既能清晰交談,又不會再次引發緊張的距離。
“不過,賽琳娜,有幾句話,我覺得應該說清楚。”他的語氣恢複了認真。
“我還記得我們在鍍金村第一次見麵的樣子。”他看著她,綠眼睛裡帶著回憶,目光仿佛穿透了此刻的緊張,回到了那個起點。
“你毫無疑問是個強大的戰士。”
“果斷、淩厲,毫不拖泥帶水。”
他頓了頓,語氣裡帶上了一點他特有的、讓人火大的調侃:“而且,也很聰明——當然,也不是哪都聰明。”
果然,賽琳娜的眉頭立刻蹙起,冰藍色的眸子裡閃過一絲被冒犯的慍怒。
一心沒給她發作的機會,立刻接上,語氣重新變得平和而懇切,像冬日裡難得的一縷暖陽:“但那時候的你,現在去哪了?”
他目光直視著她眼底的迷茫,仿佛要看清那層冰封之下,真正的她。
“我理解你現在的感受。信仰被動搖,至親的真相被迷霧籠罩,這種困惑影響了你的判斷力。”
他的聲音再一次帶著那種奇異的、能穿透心防的安撫力量:“所以,我們接下來要做的,或許不僅僅是揭開你堂姐事件的真相。”
“也借著這個機會,找回那個...迷失了的你自己吧。”
他輕輕說道,聲音融入風中,話音落下,林間重歸寂靜。
賽琳娜站在原地,如同一尊孤寂的雕像。
她微微偏過頭,避開他過於直接的注視,眼眸中,劇烈的風暴暫時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正在反複咀嚼他所有話語的複雜光芒。
眼眸中,劇烈的風暴暫時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正在咀嚼他所有話語的複雜光芒。
一心也不再催促,雙手收回了鬥篷之下,安靜地等待著,等待著迷途的同伴自己找到方向。
他頭頂上,不知不覺已落上了一層薄薄的、新飄落的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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