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默自我鍛造的冰冷節奏,被一場突如其來的、名為“清查”的風暴打斷了。這不是針對某個人,而是園區管理層慣用的、用來維持恐怖統治的集體懲罰與威懾手段。通常發生在業績整體下滑,或者高層心情不佳,又或者僅僅是為了提醒所有人“誰才是主人”的時候。
尖銳刺耳的警報聲毫無預兆地撕裂了下午沉悶的空氣,不再是平時催促上工的電鈴,而是那種能直接刮擦神經的、最高級彆的警報。
“所有人!原地起立!雙手抱頭!不準動!”
“清查!立刻執行!”
阿泰粗野的吼聲通過擴音喇叭在辦公區回蕩,帶著一種殘忍的興奮。
瞬間,工位上所有麻木的人像被電擊一樣彈起來,條件反射般地雙手抱頭,動作整齊劃一,仿佛演練過無數次,事實上,這是用無數血淚教訓換來的本能反應。鍵盤敲擊聲、虛假的甜言蜜語瞬間消失,隻剩下粗重的呼吸和心臟狂跳的聲音。
陳默同樣起身抱頭,眼神低垂,但全身的感官如同雷達般全部打開。他看到大批手持棍棒、電擊槍的打手魚貫湧入,迅速控製住各個出口和通道。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王經理踩著高跟鞋,“噠噠”地走進來,臉色陰沉,目光像刀子一樣掃過全場。阿泰像一頭忠實的鬣狗,跟在她身後。
“最近,園區裡有些不好的風氣!”王經理的聲音尖利,通過喇叭放大,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懶散!懈怠!甚至有人敢私藏違禁品!挑戰規矩!”
每說一句,她的目光就掃過一片區域,被掃到的人無不瑟瑟發抖。
“看來是之前的教訓不夠深刻,有人忘了這裡的規矩是誰定的!”她猛地一揮手,“搜!給我徹底地搜!每一個工位,每一個人,都不準放過!”
打手們如同得到赦令的餓狼,立刻撲向各個工位。他們粗暴地推開“員工”,翻箱倒櫃,將抽屜裡的東西全部傾倒在地上,撕開鍵盤查看,甚至粗暴地拍打每個人的身體,進行搜身。
一時間,整個辦公區充斥著翻箱倒櫃聲、物品摔落聲、打手的嗬斥辱罵聲,以及偶爾因為搜身動作過於粗暴而引發的壓抑痛哼。
陳默的心跳也加快了,但他強迫自己保持絕對的鎮定。他的工位幾乎一無所有,除了那台用於詐騙的電腦和幾本話術腳本,沒有任何私人物品。他像一塊冰冷的石頭,任由打手粗暴地拍打他的身體,檢查他的口袋。
他的目光,卻極其隱蔽地投向了斜對麵的老胡。
老胡依舊那副麻木的樣子,雙手抱頭,佝僂著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仿佛眼前的一切與他無關。但陳默敏銳地注意到,在老胡的工位被打手粗暴翻查時,他那渾濁的眼球極其輕微地轉動了一下,瞥向鍵盤抽屜下方一個極其隱蔽的縫隙。那是一個幾乎被忽略的死角。
一個不好的預感瞬間攫住了陳默。
果然,一個眼尖的打手似乎發現了什麼。他猛地將鍵盤抽屜整個抽出來,倒扣在地上。幾支筆、幾張廢紙飄落下來。打手用棍子撥弄著,似乎沒發現什麼。就在他要放棄時,棍子頭無意中捅了一下抽屜底板。
一聲輕微的、不正常的鬆動聲。
那打手愣了一下,隨即用力一撬!那塊薄薄的複合木板竟然被撬開了一個角!裡麵露出了一個小小的、隱藏的空間!
而就在那空間裡,躺著半塊被壓得有些變形的、乾癟的餅乾。
空氣仿佛凝固了。
所有打手的目光都集中了過去。
私藏食物。這在園區是重罪。食物是控製“豬仔”最重要的手段之一,私藏食物意味著挑戰管理層的絕對控製權,意味著有可能積蓄體力,意味著……不聽話。
老胡的身體微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那麻木的麵具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縫,露出了底下深藏的恐懼。他或許隻是太餓了,或許隻是想在那無儘的饑餓中給自己留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慰藉,或許隻是像鬆鼠囤積過冬糧一樣,是一種在極端壓力下的本能行為。
但在規則裡,這就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媽的!老東西!敢私藏東西!”那名打手像是發現了重大戰利品,興奮地抓起那半塊餅乾,高高舉起,向阿泰和王經理展示。
王經理的眉頭緊緊皺起,臉上露出極度厭惡和被冒犯的表情。
阿泰獰笑一聲,大步走過去,一把搶過那半塊餅乾,放在鼻子下聞了聞,然後狠狠摔在老胡的臉上!
“操你媽的!老雜種!活膩了是吧?!”阿泰的咆哮聲震耳欲聾。
老胡被餅乾砸得一晃,身體抖得更厲害了。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辯解什麼,但最終隻是發出幾聲模糊的、無人能懂的嗬嗬聲,像是一條離水的魚。長期的折磨和營養不良,似乎已經剝奪了他流暢說話的能力。
“看來是以前的教訓沒吃夠!”王經理冷冷地開口,聲音裡沒有一絲溫度,“阿泰,看來得給大家再好好上一課了。就在這兒,讓所有人都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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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王姐!”阿泰臉上露出殘忍的興奮,他一把揪住老胡稀疏的頭發,像拖一條死狗一樣將他從工位裡拖出來,粗暴地摜在辦公區中央的空地上。
老胡瘦弱的身軀砸在冰冷的地磚上,發出一聲悶響。他蜷縮起來,雙手下意識地護住頭部,那是一個經曆了太多毆打後形成的、可悲的防禦姿勢。
“都他媽給老子看清楚!”阿泰對著所有抱頭的人吼道,“這就是不守規矩的下場!”
他解下腰間的橡膠棍,又從一個手下那裡接過一根電擊棒。藍色的電弧在棒頭劈啪作響,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音。
懲罰開始了。
橡膠棍帶著風聲,狠狠抽打在老胡的背上、腿上、手臂上。每一次落下,都發出一聲令人心悸的悶響。老胡起初還發出幾聲壓抑的、痛苦的呻吟,但很快,就連呻吟都發不出來了,隻剩下身體在擊打下無意識的抽搐。
阿泰打累了,換上了電擊棒。
劈啪!藍色的電弧竄上老胡的身體。他像一條被扔進油鍋的魚,猛地彈跳起來,然後又重重摔落,四肢劇烈地顫抖,口角甚至溢出了白沫。空氣裡彌漫開一股淡淡的、蛋白質燒焦的怪異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