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酒精棉球擦過手臂皮膚帶來的觸感,如同毒蛇的信子,瞬間將陳默從恍惚的回憶中拽回殘酷的現實。那針尖閃爍的寒芒,是通往永恒黑暗的門票。
“不——!!!”
一聲嘶啞破裂、完全不似人聲的咆哮從陳默喉嚨深處迸發出來,那是靈魂在徹底湮滅前最後的本能呐喊。他用儘被鐵鏈束縛的全身力氣,做著重獲自由後最劇烈的一次掙紮,頭顱猛地揚起,身體像離水的魚一樣瘋狂扭動!
但這徒勞的反抗,隻換來押運隊員更加粗暴的鎮壓和幾記狠辣的拳腳。
“按住他!廢物!”羅醫生的聲音依舊平穩,卻帶著一絲極其細微的不耐,仿佛在嗬斥一件不聽話的工具。他甚至沒有回頭,依舊專注地挑選著器械。
助手對這場麵司空見慣,麵無表情地加大了手上的力量,將那冰冷的針頭,精準而迅速地刺入了陳默手臂的靜脈!
一陣輕微的刺痛傳來。
緊接著,一股冰冷的、帶著某種怪異甜膩感的液體,被緩緩推入他的血管。
丙泊酚。麻醉的開始。
世界的聲音開始變得遙遠而扭曲。押運隊員的咒罵聲、器械碰撞的金屬聲、甚至他自己粗重的喘息聲,都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不斷加厚的玻璃。掙紮的力氣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沉重的眼皮不受控製地向下耷拉。
意識,像一艘失去動力的船,正緩緩滑向黑暗寧靜的深海。
他被徹底地從鐵鏈中解放出來——隻是為了被以更“標準”的姿勢,重新固定在手術台上。
手腕、腳踝被冰冷的皮革束帶死死勒緊,扣在手術台邊緣冰冷的金屬環上。那副伴隨他多日、象征著他苦難和掙紮的沉重鐐銬,終於被卸下,隨意地扔在角落,發出一聲沉悶的哐當響,如同為他敲響的喪鐘。
有人粗暴地撕掉了他身上早已破爛不堪的衣服,讓他徹底暴露在空氣中。皮膚接觸到冰冷的台麵,激起一陣劇烈的寒顫。
一塊消毒布蓋在了他的身上,隻露出腹部即將被“處理”的區域。這並非出於尊嚴的考慮,而是為了保持手術區域的“無菌”。
無影燈被調整了角度。
開關被撥動。
“啪——”
一聲輕微的電流嗡鳴後,極其刺眼、冰冷到毫無溫度的白光,如同上帝的審判般,驟然從天而降,徹底籠罩了他!
“啊……”陳默發出一聲無意識的呻吟,雙眼被強光刺激得瞬間湧出淚水,眼前一片白茫茫,什麼都看不見了。那光芒如此強烈,仿佛能穿透眼皮,直接灼燒他的大腦,剝奪了他最後的視覺和方向感。
他像一隻被釘在標本板上的昆蟲,徹底暴露在這絕對的光明和絕對的冷酷之下。
耳邊,傳來最後一些模糊卻清晰無比的聲音,如同來自另一個世界:
器械相互碰撞的清脆聲響。
羅醫生冷靜到令人發指的指令:“手術刀。”“電刀準備。”“吸引器。”
助手沉默的操作聲。
還有……他自己那越來越微弱、越來越緩慢的心跳,似乎正被某個監護儀器放大,發出單調而令人絕望的“嘀……嘀……”聲,仿佛在為他進行著最後的讀秒。
死亡的觸感,從未如此清晰。
它不是抽象的概念,不是遙遠的威脅,而是化作了身下這張冰冷堅硬的不鏽鋼台麵,化作了空氣中濃得化不開的消毒水和血腥的混合氣味,化作了手腕腳踝上勒緊的皮革束帶,化作了那懸在頭頂、即將落下的、冰冷鋒利的手術刀鋒。
最後一絲麻醉藥物帶來的昏沉感,似乎都無法完全淹沒這種極致的、鋪天蓋地的恐怖。他的精神,那經曆了無數次折磨、欺騙、背叛、逃亡卻依舊未曾徹底熄滅的火焰,在這手術台無影燈的絕對照射下,終於發出了不堪重負的、碎裂的哀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