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種微弱到極致的好奇心，或者說求生本能，驅使著他。他伸出顫抖的、沾滿血汙和泥水的手，極其艱難地，一點點挪動身體，夠到了那個小包裹。
入手微沉。他捏了捏，心臟猛地一跳！這個觸感……是錢！
他猛地一激靈，仿佛被電流擊中，短暫的清醒驅散了部分麻木。他驚慌地、做賊似的四下張望，雨幕茫茫，空無一人。
誰？誰扔過來的？
他顫抖著打開油布，裡麵卷著的鈔票雖然被雨水浸濕了一點，但確確實實是錢！一筆對他來說堪稱“巨款”的錢！足夠他去看醫生，能吃上幾天飽飯！
巨大的、難以置信的衝擊讓他腦子一片空白。雪中送炭？不可能！在這地獄一樣的地方，絕不會有這種好事！
他的目光猛地轉向旁邊那張紙片。紙片已經被雨水浸透，炭筆的字跡有些暈開，但那兩個猙獰的、仿佛帶著無儘恨意和誘惑的字，依舊清晰地刺入他的眼簾：
“報仇？”
轟——！
這兩個字，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他混沌的腦海！將他從單純的痛苦和絕望中，猛地拽入了另一個更加深邃、更加冰冷、卻莫名帶著一絲詭異吸引力的領域！
不是施舍！不是憐憫！
這錢……是和“報仇”聯係在一起的！
是誰？是誰看到了他的遭遇？是誰給了他這筆錢？是誰……問出了這個問題？
巨大的恐懼和同樣巨大的、被壓抑到極致的仇恨，如同兩條毒蛇，瞬間纏繞住他的心臟！他猛地攥緊了手裡的鈔票，指甲幾乎嵌進掌心。另一隻手則死死抓住了那張正在融化的紙片，仿佛抓住了一根通往未知深淵的繩索。
他再次驚恐地、瘋狂地四處張望，雨水灌進他的眼睛和嘴巴，但他什麼都看不到，隻有無邊無際的雨夜和黑暗。
那個扔下錢和紙條的人，如同鬼魅，無處不在，又無處可尋。
但這兩個字，卻像烙鐵一樣，深深地燙進了他的靈魂深處。
報仇……
怎麼報？
憑什麼報？
這錢……是代價嗎？是定金嗎？
無數疑問和混亂的思緒幾乎要撐爆他的腦袋。但有一點是清晰的：他沒有被完全拋棄在這個冰冷的雨夜裡。有一種難以言說的、隱藏在黑暗中的力量，注意到了他的仇恨，並且……遞過來了一把鑰匙，一把可能通往毀滅，也可能通往複仇的鑰匙。
他掙紮著，忍著劇痛，將錢和紙片死死攥在手心，藏進懷裡最貼身的地方。然後，他用儘最後一絲力氣，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掙紮著爬了起來，一瘸一拐地、卻又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奇異的速度，踉蹌著衝入雨幕深處，逃離了這個給他帶來無儘屈辱和痛苦的地方。
他需要躲起來，需要治傷，需要活下去。
更需要……思考那兩個字的含義。
垃圾箱後的陰影裡，陳默默默注視著那個消失的背影，眼神冰冷依舊，毫無波瀾。
種子已經播下。
土壤是絕望和仇恨，澆灌它的是鮮血和雨水。
至於它是否會發芽，會長出怎樣的果實……
時間會給出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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