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的爛尾樓裡,血腥氣尚未完全散去,那場短暫而殘酷的伏擊所帶來的衝擊波,仍在巴頌的神經末梢嗡嗡作響。他看著陳默的眼神,已徹底被敬畏和一種狂熱的服從所取代。陳默展示的力量,簡單、直接、粗暴,完美契合了巴頌這種在底層暴力中掙紮求生之人對“力量”最原始的想象。
但陳默很清楚,暴力隻是工具,是執行手段。在現代社會,尤其是麵對一個龐大、隱匿且擁有自身武裝和運作體係的犯罪集團,盲目的暴力如同嬰兒揮舞鐵錘,不僅無法傷敵,反而容易砸傷自己。
他需要眼睛,需要耳朵,需要能穿透距離和偽裝的觸手。他需要技術。
下一個目標,在他腦海中清晰浮現——素察。那個傳聞中家庭被電詐摧毀、自身精通技術卻淪落貧民窟的年輕黑客。
“巴頌。”陳默的聲音將巴頌從震撼的餘波中喚醒。
“默哥!”巴頌立刻挺直身體,彷佛士兵接受將軍的指令,儘管動作牽動傷口讓他嘴角抽搐。
“貧民窟裡,有一個叫素察的人。很年輕,玩電腦很厲害。他家被騙子害得很慘。找到他。”陳默的指令簡潔明確,“不要驚動他,隻要確定他在哪裡,平時在哪活動。然後回來告訴我。”
他沒有解釋原因,巴頌也絕不多問。對於剛剛被絕對力量折服的他來說,服從是唯一的選擇。
“明白,默哥!”巴頌沒有任何猶豫,甚至帶著一絲被委以重任的激動,忍著傷痛,迅速轉身消失在樓梯口。他長期在貧民窟底層摸爬滾打,對這裡的三教九流、各種隱秘傳聞遠比陳默熟悉,由他去進行初步篩查和定位,再合適不過。
陳默則再次離開爛尾樓,這次的目標是獲取“誘餌”。他需要能夠打動一個技術人才的東西——不是食物,不是庇護,而是能讓他雙眼發光、能讓他技術靈魂為之顫動的裝備。
他再次潛入那片危險的黑市區域。頌猜的人依然在瘋狂搜索,但經曆了上次的教訓和與“水鬼”的火並,他們的人手和注意力都被極大分散,黑市的秩序在某種程度上反而有所恢複,一種畸形的、在刀尖上舔血的繁榮。
陳默的目標明確。他繞過那些賣煙酒、贓物、武器的攤位,直接走向一個更加隱蔽、顧客更為稀少的區域。這裡的交易更加安靜,攤位上擺放的多是各種來路不明的電子產品、零件,甚至是一些專業設備。
他花費了從蛇皮袋裡拿出的一部分現金,從一個眼神閃爍、看起來像是落魄工程師的攤主那裡,買下了一台成色頗新的二手高端筆記本電腦品牌和配置都是他能買到的最好貨色),一套看起來相當專業的無線監聽設備微型麥克風、接收器),以及幾個大容量移動硬盤。這些東西在貧民窟是極其罕見且奢侈的,它們代表著另一個世界的力量。
將這些精心挑選的“禮物”用破布包好,陳默如同懷抱珍寶的盜火者,悄無聲息地返回了爛尾樓據點。
幾個小時後,巴頌回來了,氣喘籲籲,但眼睛發亮。
“默哥,找到了!就在東邊那個滿是天線的棚戶區,他經常去那裡一個廢棄的網吧後門蹭網!個子不高,很瘦,戴著厚厚的眼鏡,不太說話,就是他!”
效率很高。陳默點點頭。“帶路。”
夜色再次成為最好的掩護。在巴頌的引領下,陳默來到了貧民窟的另一個角落。這裡地勢稍高,密密麻麻的棚屋頂上雜亂地豎立著各種自製的天線,像一片鋼鐵蘆葦蕩。空氣中似乎都隱約彌漫著無線電波的嗡鳴。
在一個散發著尿騷味的狹窄巷子儘頭,有一個用木板釘死的門麵,上麵模糊的招牌還能看出“網吧”的字樣。後門的垃圾桶旁邊,一個瘦小的身影正蜷縮在那裡。
正是素察。
他穿著一件過於寬大、滿是汙漬的t恤,瘦得幾乎脫形,亂糟糟的頭發下是一張蒼白、缺乏血色的臉,厚厚的眼鏡片後是一雙因為長期盯著屏幕而顯得有些凸出和麻木的眼睛。他懷裡緊緊抱著一台破舊不堪、甚至用膠帶纏著外殼的舊筆記本,手指正在一個外接的、油膩的鍵盤上飛快敲擊著,屏幕幽幽的光映照著他專注卻又空洞的神情。一根從牆裡私自接出的網線,連接著他的電腦,這大概就是他“蹭網”的方式。
他完全沉浸在自我的數字世界裡,對外界的危險渾然不覺,或者說,早已麻木。
陳默對巴頌做了個手勢,讓他留在巷口望風。自己則提著那個裝著新設備的包裹,如同死神遞送請柬,無聲地走到素察麵前,擋住了他屏幕的光線。
陰影籠罩下來,素察才猛地驚醒,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猛地抬起頭,看到眼前如同鐵塔般沉默的陳默,嚇得差點把懷裡的破電腦扔出去。他手忙腳亂地想合上電腦,眼神裡充滿了驚恐和自衛的敵意。
“你…你是誰?!走開!”他的聲音尖細,帶著明顯的顫抖。
陳默沒有回答,目光掃過他那台破舊的電腦,掃過他因為驚嚇而更顯蒼白的臉。他緩緩蹲下身,與素察保持平視,減弱壓迫感,但眼神依舊銳利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