嶄新的武器裝備帶來的興奮感尚未完全消退,一種新的、更加沉悶而複雜的壓力便如同潮濕的黴菌,悄然在基地內部滋生蔓延。這一次,壓力並非來自外部的威脅或刀光劍影的行動,而是來自內部日益龐雜、幾乎要失控的日常運轉本身。
“暗影”像一頭被強行喂飽了激素的野獸,肌肉戰鬥力)急劇膨脹,但骨骼管理體係)和神經係統後勤支撐)卻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指揮室內,陳默麵前的戰術桌台上,鋪開的不再是單一的行動地圖或目標檔案,而是堆積如山的各種清單、報表和衝突報告。
巴頌粗聲粗氣地抱怨著,將一張皺巴巴的紙拍在桌子上:“老板!這他媽沒法弄了!新來的那批小子領了hk,彈藥消耗速度是以前的三倍!靶場都快被他們打爛了!‘灰狼’小組和‘毒刺’小組為搶那兩輛新改裝的防彈皮卡,差點在車庫裡動手!還有,訓練場就那麼大,戰鬥組、新兵組、還有‘鑰匙’老頭要試他那些開鎖玩意兒,都快擠炸了!”
素察也皺著眉頭,眼鏡片上反射著電腦屏幕的藍光,語氣帶著一絲疲憊:“默哥,資金流動越來越複雜。加密貨幣的兌換、黑市采購的支付、隊員薪金和分紅發放現在要求用不同貨幣和方式)、‘軍火庫’那邊的尾款…光是不同的賬戶和密鑰管理就讓我快崩潰了。而且,基地的日常開銷賬單…食物、燃料、電力、藥品…這些瑣事以前沒多少,現在規模大了,每天都是一大堆,需要專人核對、支付、記錄,否則根本算不清賬。”
他甚至調出了一張複雜的圖表,上麵顯示著基地近期的資金流入流出曲線和物資消耗指數,幾乎全部呈陡峭上升態勢。“如果我們還想保持財務隱蔽性和效率,必須建立更專業的財務和後勤管理係統。我一個人…兼顧情報和財務,已經到極限了。”
“毒蛇”倒是沒直接抱怨,但他負責的外部聯絡和情報搜集也明顯受到了影響。越來越多的人員進出儘管嚴格控製)、越來越頻繁的物資運輸,使得基地的隱蔽性受到挑戰,需要更精細的調度和掩護安排,這占用了他大量精力。
甚至連被半軟禁的宋醫生都托守衛帶話,抱怨醫療物資消耗過快,藥品清單混亂,需要有人專門負責醫療後勤。
基地裡不再隻有揮汗如雨的訓練和緊張刺激的行動,更多的是各種嘈雜的糾紛、重複的行政流程和堆積如山的瑣事。不同小組之間為了資源、為了優先級、甚至為了宿舍空間,摩擦不斷。巴頌的咆哮雖然能暫時壓服,但解決不了根本問題。
陳默沉默地聽著,目光掃過那些令人頭疼的文件和圖表。
他擅長製定戰略,擅長領導行動,擅長在生死瞬間做出決斷。但他從未管理過如此規模、如此複雜的組織。這不再是帶著十幾個人快意恩仇,而是在經營一個五臟俱全的、帶著強烈軍事色彩的黑暗企業。
戰鬥力的提升,反而暴露了管理上的巨大短板。如果內部運轉陷入混亂,效率低下,矛盾叢生,那麼再先進的武器也隻是一堆廢鐵,再多的資金也會被迅速浪費和流失。
他感到一種不同於麵對槍口時的壓力。這是一種無處不在、細碎卻持續消耗精力的煩惱。他不可能事必躬親地去核對每一張賬單、調解每一次爭吵、安排每一輛車的使用。
他需要幫手。不是更多的戰士,而是能幫他打理這攤日益龐大的“家業”的人。
“我們需要專業的人。”陳默終於開口,聲音依舊冷靜,但帶著一種決斷,“管理後勤的,管理財務的,管理內部行政的。”
巴頌愣了一下,似乎沒反應過來:“啊?找管賬的?後勤?咱們這兒不都是…”他想說“不都是打打殺殺的兄弟嗎”,但看著那堆亂七八糟的報表,又把話咽了回去。
素察立刻表示讚同:“是的,默哥。必須專業化。尤其是財務,需要絕對可靠且精通加密貨幣和洗錢流程的人,最好有銀行或會計師事務所背景,但又不能是…”他看了一眼陳默,“不能是圈內人。”
不能是圈內人。這意味著要招募背景相對清白、甚至完全不知情的人,進入這個黑暗帝國的核心領域。
風險極大。
一個普通的會計師,突然接觸到如此巨額的、來路不明的資金流動,會是什麼反應?一個後勤管理員,發現他管理的是一座武裝到牙齒的非法基地,又會如何?
如何控製他們?如何確保他們的忠誠?如何防止他們泄密?
這比招募一個亡命徒要複雜和危險得多。
陳默當然清楚其中的風險。但他更清楚,如果繼續這樣混亂下去,不需要外部敵人進攻,“暗影”自己就會從內部開始潰爛。
“素察,由你負責。”陳默下達指令,“製定一份我們需要的關鍵文職崗位清單和要求。財務主管、後勤調度、內部行政協調…每個崗位需要什麼技能,如何測試他們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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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頌,你配合。我們需要一個絕對安全的‘麵試’和‘工作’環境。可能需要在基地外設立一個偽裝的前哨點。”
“‘毒蛇’,”陳默的目光轉向他,“動用你所有灰色人脈,但不是找打手。我要你尋找符合條件的人選:有專業背景,但可能因為某種原因比如失業、負債、被排擠、有把柄)正處於人生低穀,渴望機會和高薪,並且…家庭關係簡單,易於控製。”
他的思路清晰而冷酷:尋找那些有專業技能,但同時有弱點、容易被拿捏的“乾淨”人。用高薪和威脅雙重手段,將他們綁定在“暗影”的戰車上。
“記住,”陳默的目光掃過三人,帶著冰冷的警告,“招募他們,意味著更大的風險。考察必須極其嚴格。一旦錄用,控製手段必須到位。他們的活動範圍要嚴格限製,通訊要全麵監控。在他們徹底被同化或證明絕對可靠之前,不能接觸核心機密。”
“明白。”三人齊聲應道,臉色都變得凝重起來。他們都意識到了這件事的複雜性和危險性。
擴張帶來的煩惱,迫使“暗影”必須進行一次內部結構的蛻變。
它不能再僅僅是一個暴力團夥,而要開始像一個真正的組織那樣運轉。
而引入“乾淨”的文職人員,如同在堅固但粗糙的堡壘中,嵌入一些來自外部世界的光滑齒輪。它們能讓機器運轉得更順暢,但也可能因為材質不同而引發不可預料的摩擦和崩壞。
陳默走到窗邊,看著下方基地裡熙熙攘攘卻略顯混亂的景象。隊員們在新裝備麵前興奮地練習,但也有人為了領取物資而排起長隊,為了宿舍分配而小聲爭吵…
他的帝國在壯大,但煩惱也隨之而來。
如何駕馭這頭日益龐大的黑暗巨獸,是對他領導力的全新考驗。
招募文職人員的計劃,如同一著險棋,悄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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