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馬尼亞,布加勒斯特,那間可以俯瞰革命廣場的頂層公寓。
夜色下的城市燈火璀璨,仿佛無數撒落在黑色天鵝絨上的碎鑽,勾勒出曆史與現代交織的天際線。但伊萬娜·彼得洛娃此刻卻無心欣賞這片熟悉的景色。她站在落地窗前,手中端著的不是往常的白蘭地,而是一杯未加糖的黑咖啡,濃鬱的苦澀味道有助於她保持思維的絕對清醒。
公寓內部奢華依舊,意大利定製的家具,波斯手工地毯,牆壁上掛著價值不菲的現代派畫作。然而,這些曾經象征著她身份和成功的物件,如今在她眼中,卻似乎蒙上了一層淡淡的、不夠真實的光澤。它們是她作為“頂級掮客”的勳章,卻不是一個“帝國合夥人”的權杖。
她的目光越過城市的燈火,似乎投向了更遙遠的東方,投向了那個隱藏在陰影中的、名為“暗影”的龐然大物。
幾個月來的合作,讓她對這個組織的認知不斷刷新。最初,她以為陳默隻是一個財力雄厚、手段狠辣的亞洲新興犯罪集團頭目,類似於那些掌控金三角或墨西哥邊境的毒梟。但很快,她意識到自己錯了。c被整編吸納,派往非洲,這不僅僅是雇傭,更像是收編了一支正規的外籍軍團。尼古萊·奧爾洛夫那樣的技術天才被“請”走,意味著對方的目光已經投向了更長遠的、技術驅動的未來。而素察在東歐黑客圈掀起的無聲招募浪潮,更是顯示出其構建全方位能力的野心。
“暗影”不是在經營犯罪,它是在……鑄造一個影子帝國。一個擁有軍事武裝、技術研發、情報網絡和金融渠道的、結構完整的龐然大物。
而她自己,伊萬娜·彼得洛娃,這個為“暗影”打開了東歐大門,提供了最關鍵軍火渠道和人才引薦線的功臣,難道最終僅僅隻能做一個按次收取傭金的“高級中介”嗎?
不。這遠遠不夠。
傭金再高,也隻是流水,是利潤的零頭。她想要的是股份,是分成,是真正踏入核心決策圈的門票。她想要的是借助“暗影”這隻日益強大的巨獸,來清理她自己在東歐盤根錯節的商業對手和個人恩怨,將她的影響力深深楔入這片土地的灰色地帶,乃至更光鮮的台前世界。
風險?與虎謀皮自然危險。但她伊萬娜從來就不是膽小的綿羊。她相信自己的價值,相信自己對東歐無與倫比的掌控力和洞察力,是“暗影”短期內無法替代的。陳默需要她,正如她需要“暗影”的力量。
是時候,重新定義彼此的關係了。
她放下咖啡杯,走到那張昂貴的紅木書桌前。桌上沒有電腦,隻有一部看起來像是上世紀產物的、經過高度加密的衛星電話,以及一個用於單次密鑰生成的物理設備。這是她與陳默直接聯係的最高等級通道。
她深吸一口氣,平複了一下略微加速的心跳,然後以極其熟練的動作,啟動了加密程序,撥通了那個隻存在於記憶中的號碼。
暗影基地,核心指揮室。
陳默正在審閱素察提交的關於新招募的黑客小組“比特麵紗”的首次任務報告——對幾個非洲競爭對手使用的通訊服務器進行了試探性的滲透,成功獲取了部分零散的、關於武器運輸路線和人員調動的情報。效果初顯,但也暴露了幾個新成員在協同作戰和經驗上的不足。
內部通訊器發出了獨特的、代表最高優先級加密線路的嗡鳴。陳默看了一眼來源標識——伊萬娜。
他目光微動,沒有立刻接聽,而是先快速瀏覽了素察同步傳來的、過去24小時內與伊萬娜相關的活動摘要:她在布加勒斯特與一位來自基輔的能源寡頭進行了“社交性”會麵;她的幾個外圍賬戶有不同尋常的資金歸集動作;她手下的幾個人,正在暗中調查一個名為“康斯坦丁·波佩斯庫”的羅馬尼亞政客的背景資料,此人與伊萬娜在多年前的一樁國有資產拍賣案中有過激烈衝突,據信曾使用不光彩手段導致伊萬娜損失慘重。
信息碎片在陳默腦中瞬間組合。他大概猜到了伊萬娜這通電話的目的。
他按下接聽鍵,沒有開口。
短暫的靜電噪音後,衛星電話裡傳來了伊萬娜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冷靜,帶著她特有的、略帶沙啞的磁性,但仔細品味,能察覺到一絲刻意營造的、不同於以往純粹彙報工作的輕鬆與親近。
“陳先生,希望沒有打擾到您的重要事務。”她用的是英語,這是他們之間溝通的慣例。
“說。”陳默的回答簡單直接,沒有任何寒暄。
“東歐這邊的業務,在您的遠見和資源的支持下,進展非常順利。”伊萬娜開始了她的鋪墊,“克倫斯基的隊伍已經完成了初步整合,正在適應非洲的環境。奧爾洛夫教授……想必也在他的新‘工作室’裡找到了樂趣。還有那些網絡上的年輕人,素察先生的手段真是令人驚歎。”
她稍稍停頓,似乎在觀察陳默的反應,但通訊器那頭隻有一片沉默。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伊萬娜繼續道:“隨著業務的深入和擴展,我這邊需要協調的資源、打點的環節也越來越多。有些傳統的‘地頭蛇’看到我們動作這麼大,已經開始感到不安,甚至暗中設置障礙。為了確保渠道的長期暢通和絕對安全,我認為,我們之間的合作模式,或許可以……進行一些調整,以適應新的階段。”
“什麼樣的調整?”陳默的聲音平穩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伊萬娜知道關鍵的時刻到了,她穩住呼吸,清晰地說道:“我希望,能夠獲得‘暗影’在東歐及部分關聯區域例如烏克蘭、摩爾多瓦、巴爾乾地區)業務利潤的百分之十五作為分紅,而不是目前的傭金模式。同時,對於在該區域進行的、超過一定規模或敏感度的行動,我希望擁有知情權和……建議權。”
她沒有直接要求決策權,而是用了“建議權”這個更委婉,但野心毫不掩飾的詞。百分之十五的分紅,更是一個巨大的跳躍,意味著她從雇員向合夥人的身份轉變。
通訊器那頭依舊是沉默。但這沉默卻比任何言語都更具壓迫感,仿佛能透過電波,感受到陳默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正冷靜地審視著她。
幾秒鐘後,陳默的聲音再次響起,依舊沒有任何起伏:“理由。”